我低下头,将垂落的头发当做屏障。
手中的笔有着漂亮的水蓝色外壳。就和夏天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波子汽水一样,透露出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是一支没有半点划痕的、崭新的笔。
注意到这点时,强烈的负罪感突然从心底涌出,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要破坏美好事物的恶役。
——是我的错。
熟悉的噪音又一次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明明应该感激这份好意才对,可此刻无比强烈的自责情绪包裹住我,将那点从他人的善意中所汲取到的温暖也蚕食殆尽。
安静的教室里,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从讲台上传来。
我缓慢拧开笔盖,笔尖轻触纸面,留下深色的墨渍,而后是长达五秒的停顿。最终,未能成形的数学公式变成几个潦草的假名,组成一句简短的话。
「对不起」
我总会把一切都搞砸。
*
我是个不幸的人。
这并不是青春期为了逃避现实发出的感叹。
乘坐的电车经常延误,想买的东西刚好告罄,走在路上会被绊倒,概率游戏绝对会输,经过操场时总是被各种球类莫名其妙砸中。
我的人生总是遍布意外,但意外若是每次都会如期而至,那就没办法用单纯的“运气不好”来解释了。
仿佛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件尽数导向了坏的那一面。如果一件坏事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发生,那么对我来说就是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转学的契机只是一颗普通的篮球。
虽然我有丰富的被砸经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投球的人力气很大,干劲显然也很足,所以直接把我送进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骨折和轻微脑震荡,那名同学也因此受到了处分。
其实并不是他的错。
骨折是我倒地时自己摔出来的,而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在和队友训练而已,错的是刚好站在附近、将那颗球吸引过去的我。
这只是契机。
在出院那天,来接我回家的姐姐也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我真的没有受伤啦!车?买过保险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怎么会是伊织你的问题,是那个酒驾的大叔全责啊!”姐姐这样安慰我。
但我明白不是那样的。
是因为有我在,所以才会接连不断发生糟糕的事情,那说不定是某种诅咒。这样下去,我重视的人们也一定会染上这份不幸。
所以我决定远离家人,独自一人生活。
这便是我离开东京,回到神奈川的原因。
*
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我终于顺利熬到了放学,只要再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就能结束今日份的苦难。
在心底预演了十遍开场白之后,我鼓起勇气叫住了我尚且不知道名字的好心邻桌。
“那个——”
出声的瞬间就后悔了。
明明只要把笔放在他的桌上,然后留下字条就好,就算被当成没礼貌的家伙,也好过再给人添麻烦。
在我自顾自懊恼的时刻,金发的少年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了我,脸上依然是那副好脾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