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可以羞辱她,她自然也可以羞辱回去。
两人在微暗的火光中对视,呼吸都似停顿了一瞬,随即陆华亭望着她道:「林瑜嘉说过与你有婚约,某一直在查,林家与群家素无来往,何况群青儿时就进了掖庭为奴,断无何人定亲之理。你不是群青。」
「娘子用别人的身份丶别人的脸进宫,所为何事?」
他果然在查她!群青睫毛一颤:「小儿婚约,口头之诺,林瑜嘉的话,你也当真?」
陆华亭肯定道:「楚国旧人丶公主女使,娘子如此仇恨惧怕三郎,两世都要杀他,恐怕单单为了他人不足以如此,长安城破那夜,你在清净观中。清净观中三十二具尸首,都是某亲手敛尸下葬。」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娘子耳后,还有某亲手做的朱记。只是不知,你是如何死而复生?」
仿若被人掀开了面皮,直看进骨子里,群青冷冷地望着他:「长史说这些是何意?」
「若某告诉你,清净观那夜杀人那人不是李焕,娘子信吗?」陆华亭道。
群青怔住。
一时,她心中竟浮上烦躁的情绪。
她能按捺住向李焕复仇的心已经很难,若再冒出另一个人,而她马上就要出宫,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便成了埋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更别说陆华亭善于操纵人心,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护主,故意说来迷惑她的。
然而,纵是可能暴露身份,她还是忍不住问:「不是李焕,那是谁呢?赵王跛足,身量低矮,太子倒是身材相当,但他连马都骑不了。是影素?」
「不是影素。」见她看来不知内情,陆华亭眼中微有失望,「那日娘子果然在观中。」
「我是不是群青,与你方才说的一样,都是口说无凭。」群青道,「长史今日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过。」
「娘子不信某?」陆华亭望着她。
群青突然将手钻进他右手袖管,在囊袋中摸索片刻,掏出一袋布包缝制的桂花糖,陆华亭神情立变,眼中寒光射来。
「长史上次给我的糖,布包针脚粗陋,非是酒楼所赠,回去后我问过阿姜,是南方的母亲给儿女缝制携带的吃食。长史入朝为官,我观你步步筹谋,似乎不是想位居人上,是为了报复孟家吧?」
群青的眸中闪动着火光,亦摊开手掌,露出羊头香囊,「你我各有一条路,必须亲身验证丶亲自走完,难道你会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动摇吗?」
陆华亭望着她手心躺着的那枚羊头香囊,良久,微微一笑:「某不会。」
似乎连火光也寂寂下来。
群青平复了情绪:「放我一条生路,小心惊动了殿下。」
提起李玹,陆华亭心中那惊涛骇浪又浮起,只轻道:「你听。」
群青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六娘,六娘?」
林瑜嘉在外面徘徊,将声音压得极低。顿时,群青浑身血液往头上涌。
「听见了吗?」陆华亭道,「娘子的未婚夫到了。」
「我没约他。」
陆华亭道:「是某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