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下旨了。」金子说,「委屈长史了。」
那人目光一闪,慢慢爬起来。
仓库低矮,陆华亭只得跪坐在其中,面前摆有笔墨。吕嫔将他藏匿此间,方才那两份拿来博弈的奏疏,是他听着门外宸明帝与吕嫔的对话,持灯现写,咬住笔摁上印信,又由金子悄悄递出塞进奏疏中,由吕嫔拿给圣人看。
这样才能保证,以最少的代价留住燕王。
在狭小空间待得太久,他出来时,唇色发白,却神情自若,拂掉袖上稻草:「吕嫔娘娘肯帮忙,蕴明感激不尽。」
金子笑得很甜:「孟给事中送给宝安公主那只红玉珊瑚,已是珍品,娘娘们都很羡慕,她们肯定想不到,陆大人乞巧节写福笺那日允给娘娘的红玉佛像,比那个珊瑚大一圈!我们娘娘很是喜欢,打算放在吕万户侯的私宅里镇宅用。」
「娘娘喜欢就好。」陆华亭道。
「对了,」他问金子,「吕嫔娘娘念奏疏时,可是看见了一份绿封皮的密奏?」
金子的眼神闪了闪:「郑公公帮太子殿下拿进来的,娘娘一看跟长史相关,赶紧藏起来了。」
「可否给某?」陆华亭问。
金子却笑着推诿:「娘娘说了,她喜欢长史这种聪明人,娘娘即便知道了密奏的内容,也不会乱说的。」
她说:「娘娘的胞弟吕万户侯在长安南郊看上一块地,想在那里建宅邸,只是长安地贵,不知长史……」
陆华亭眼瞳漆黑,却是微微一笑:「好啊。」
「那奴婢先行谢过长史了。」金子喜滋滋说完,却不退下,仍垂手立着。
陆华亭瞧她一眼,便知她还想要打赏,摸向自己的袖口,却是一顿,想起随身带着的通宝,全都给群青了。
「不用了吧。」金子推辞。
陆华亭的手指扣上自己的腰带,毫不犹豫地将蹀躞带中间镶嵌的那块白玉掰了下来,递给金子,笑道:「这怎么行?赏是一定要的。」
金子见过与宫妃结党的权臣,行事这般恣意的还是头回见到,耳根红了:「多谢长史赏,日后有事,随时来找奴婢或者银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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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亭在夜色中走下玉阶,逆吹的风将他的衣袖和衣摆扬起来,真当是通身上下,空无一物,他眸中倒映着冰冷的笑意,只觉有趣。
也不是空无一物,他手上还有一盏灯,散发着微微的光明。
他将灯提高一点,照亮阶下站着的李焕愤怒的脸。
「我说你去哪里了,原来干这事去了。」李焕已换好戎装,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难道不知晓我最厌恶与后妃结交,一个个给父皇吹枕头风,只会将朝局搅乱罢了!」
陆华亭看着他,眼中噙着无谓的笑意:「殿下,好事你叫萧荆行去做,我做不来。」
李焕一时竟叫他身上的迸发出的冷意镇住。
陆华亭安静地走下来,李焕留意到,他与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
上一世李焕坚决不与后妃结党,叫李玹与受宠的新妃结交了个遍,将李焕打压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