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玹却轻摇一下头。
他示意寿喜向鸾仪阁中看。寿喜看清在宝安公主身旁拉架的宝姝,也吃了一惊:「宝姝?她什么时候进的宫,竟然没有与奴才招呼一声。」
李玹笑了笑:「这小娘子刚从陇右过来,不好好在长安家里享福,非得来做个宫婢,还偏要伺候性情不定的宝安公主,寿喜,你理解得了吗?本宫想,许是她父亲的意思。这太子妃之位,孟太傅看来是押宝在公主身上了。」
他的笑意微敛,凝停在一个有些厌恶的弧度。
新朝初立,人人抢占先机。孟相的儿子已官居要职,还要女儿送到贵人身边,结交贵主。就是抓握权势,也未免太过着急。
李玹性情多疑,即便对身边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后宫撕扯,有什么可看。」李玹意兴阑珊,抬脚离开。他轻轻的话语散在风中,「孟观楼殿试留下的纰漏,尽快替他料理干净,别让陆华亭拿住把柄。」
寿喜听得心中一颤。李玹的金色的衣带飘过来,这位刚将宾使引入碧泉宫,又陪他们参拜佛礼的的太子殿下,衣上还沾着淡淡的檀香。
-
殿内,杨芙冷笑:「我与玹哥哥早就相识,他可从来没提过有你这下堂妻。你长得跟泥猴一般又黑又丑,又这般上不了台面,关起门做你的良娣,有何脸面在外面乱晃,你可知道宫里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
章娘子默念阿弥陀佛,被气得发狂的郑知意揪住领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掖庭跟这贱人穿一条裤子。拦我不拦她,你们没将我放在眼里!」
章娘子冤枉:「奴婢拦了!」
杨芙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你别拦,看她敢来吗?」
郑知意用力一掼,可怜的章娘子跟风筝一样飞到了一边。
「说到看笑话,我怎么也比某些没名没分丶没皮没脸的人强。」郑知意横眉怒目,「我好歹是李玹明媒正娶,你呢?你还没嫁人就跟燕王……」
杨芙拽她的头发,郑知意扑将上来,眼看又打起来,却被人挡住。
这人身形极快,在一瞬间便挤进两人中间,把两人分开。
杨芙睁眼便看见那熟悉的纤细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鼻子一酸。
郑知意正在气头,伸手想掀开群青。她是马匪家的女儿,手上有劲,却没想到手臂被人反攥住,用了十分的力气都没能挣开。
郑知意抵不住那力道,竟倒退几步,难以置信道:「你敢推我?!」
群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摆,跪在了她让出来的那块空地上:「郑良娣息怒,奴婢想侍候您。」
郑知意骂人的话,顿时叫这转折卡在了喉咙里。
「你是,刚才发癔症的那个?」
她张了张口。
「奴婢没有癔症。」群青说,「婢子说的都是实心话。不愿在鸾仪阁服侍,只怕前路不明。您是太子殿下亲封的良娣,又得圣人垂爱,方才您看得上奴婢,是奴婢之幸,奴婢百般的情愿。」
怎有人将这奉承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郑知意用力抬起群青的脸,长得倒是清秀中带着温良,特别是双眼,仰头看人时如两丸静水,澄澈得一眼能看到底,叫人生不出什么攻击欲。
还从来没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恭维郑知意呢,以至她脸上竟然开始发烫。
郑知意心中气焰消下去,生出一丝后怕:宝安公主失贞之事,太子已禁令阖宫提及。若非这奴婢打断,她刚才差点又祸从口出了:「……算你有眼力见。」
章娘子赶忙说和:「既如此,让她跟着良娣走吧。良娣这下有五个奴婢了,是内庭之中,仅次于皇后的贵主。」
郑知意将章娘子的宝册夺来,当着杨芙的面抢了她的人,方才彻底舒心。
于是等燕王妃萧云如回来时,便见地上的狼藉,推移的椅子,含泪的杨芙,以及头发凌乱却得意的郑知意。
她沉默了一瞬,不知短短一刻钟内,发生了什么。
但萧云如到底是将门之女,有八风不动之沉稳,拂裙而坐,若无其事地接过典册看了看:「甚好,两位贵主挑不中的奴婢,便由景春分配到其他各宫做杂役。今日二十名掖庭宫女,各有了去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