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我想起白天他说过的话:
「生活中遇到的人,你觉得大部分都是好人吗?」
好人。
这怎么定义?
我这一生,真的遇到过很多人。
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复杂,我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被定义,因为世上的规则千千万,每个人的原则都不能成为束缚他人的理由。
拿我自己来说,我就觉得我不能被任何词给定义,包括我的样貌,我的性格,我的思想,我的原则,我的处事方式,我的外交手段,我的一切,everything,都不可以。
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老师这样说过我,那个老师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
「林屿清,你这种人永远都会是平庸的人,一生都会是那样,中庸没有出息。我上一次让你拖讲台周边,你却只拖了走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注定一事无成。」
讨厌一个人无需多言,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个瞬间。该老师居然因为一件事就将一个人浅薄地定义,从那以后,我的心不再尊重他了。
后来,我在监狱里遇到一个叫卡恩的女人,老K说她因为连杀十几个人所以被送进来。
后面才知道是因为高空抛物,她的孩子被铁箱砸死了,没有户主愿意承认罪行,她便将那楼里的人都杀。
因为当地是判例法,找不到肇事者,所以没有人需要接受惩罚。
所以她便那么做了。
我和我哥在一起后,班上有同学开始疏远我,他们觉得我是另类,一起玩的好兄弟也开始对我有点客气起来,不再每天喊我去家里玩或是打游戏。
但我心里不在乎,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得到了一些东西,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我是满足的。得到了我哥,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心甘情愿。
有的时候拿到台面上来说,那些人会像看新鲜事物一样看着我们,就像是闭关锁国的腐朽之人看到新的飞机大炮一样欣赏,他们把我们当成一个物品丶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甚至会两眼放光的好玩意儿。
那些人,那些目光,我见到过很多次。
当我哥成为Harvey,成为那样令万人瞩目且景仰的bluk最大股东后,我见过很多阿谀奉承前来讨好的人。那些眼神里夹杂着许多曾经的另类目光,在与我对视的顷刻变为掩饰和讨笑。
每个人都是模糊的,每个人总有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浑浊的结构注定了每一个人都是泥泞不堪的存在。可我想,那样浑浊的物质,也有罕见纯净的内在。
就像那个冤魂累累的女人,听说她曾经还是妓女。杀了那些人的时候,她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人说,她里外都肮脏得很,我却觉得,她并非污秽至此。
就像那些人怒骂我哥,还有在ims上的污言秽语。在他们的心里,我哥是花枝招展不分男女迎人而上的变态,婊子,而在另一拨人的想像中,我哥则是对男人千般万想的瘾君子,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用不可描述的词语疯狂做爱。世上的人对爱总是以肉体为主,能够抓住「情」的只占小部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人们只会最先关心他们怎么做爱,而不会关心他们为什么会互相产生爱。可知道他们做爱的方式又怎样呢?其实这种事情任何人都是一样,他们却非要批判与自己不同的事物来证明自己的正常,在他们的眼里,我哥和我是那么肮脏又极端的存在,我们触碰过的东西,我们接触过的人,都像是感染了不可饶恕的疾病一样要躲着走。
就像那个藏在巷子深处的戒同所,那里杜绝这样污秽的存在,那里的人将那些东西隐藏在砖瓦块,隐藏在所有流尽血和泪的声浪里。
可我怎么会怕。
我爱过幸福过就很满足。灵魂作为另一种形式重返人间,万物归于一粟,那个时候重看世界,我们的灵魂都干干净净。
若一定要刨根问底,那换个角度,我确实是污浊的人,我的一切都是污浊的,包括我的话丶我的文字,我的情感也是被那些人认为是不堪入目的污物。我自己是污浊的,我的空气是污浊的,我周围的人也是污浊的,万事万物,都是浑浊不堪的泥泞荆棘——
却也有例外。
我想,我哥会懂我。
和抑郁的抗争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我开始严格地进行药物治疗以及心理疏导。心理疏导这东西我并不抗拒,但也并不代表我全盘接受。它有一种戏耍我的成分在里面,它的定义让我总觉得自己像在被精神病患者一样对待,那种感觉让我很不爽,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耻辱感,它在我脑海里弥漫。但我不想像那种失控的情绪化患者一样大喊大叫,因为那会让我哥伤心,也会让他更加担心我。
我哥对我极度温柔,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治愈我身上,以至于很多次我也忽视了他的需求,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能感觉到。
但我也不是那么迟钝。晚上的时候,我缠着他ML,但因为手术的缘故我身体机能短时间内难以完全恢复,很多时候都不能完全接受。所以我哥一直忍着,不敢太放肆,但我偏要他跟他对着干,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我自己也有一种离谱的赌徒心态,妄想在那样的过程里,自己的病能够如飞升一样突然穿透屏障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