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前,城中已有了些初夏的影子,百姓惯常会在这时节选择吃过暮食以后外出散凉,喧腾热闹的州桥往往是首选,今日也不例外。
有细心人发现,人来人往的桥南底下悄无声息多了个热气缭绕的小食摊子。
那摊主娘子生得一双剪水秋瞳,与人说话时,笑眼弯弯,放人堆里格外地扎眼。
她虽是头天摆摊,却一点也不含糊,肩上搭了条白布巾,挂灯笼点炉子,动作四平八稳,瞧着便是个利索的小娘子。
路人纷纷驻足去她卖的什么——
路旁一排榆柳,已有不少摊贩摆起了桌板条凳,虞蘅也见缝插针地将摊子支在其中一棵树下。
两团朦胧淡黄的光束照亮了推车上的青布旌子,一面写着虞记,一面写着灌浆馒头。
这乃虞蘅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主打单品。
馒头就是后世包子,有菜馅有肉馅,灌浆也好理解,灌汤包么。
眼下的灌汤包,蟹黄作馅居多,且非是贵人吃不起。曾经就有大官宴请同僚吃蟹黄汤包,最后费了一千三百贯钱。
旁人都还在踌躇的时候,最先上前问价的是个穿绮罗的商人,不差钱的主儿:“你这里头是蟹肉的?”
虞蘅笑着摇摇头,“是豕肉馅馒头。”
她可没打算只做贵人生意,那不是一般人能成的。
前期打听这片区域的居民构成,多是和她一样从外地来的商贩,也有些暂居邸店的士子,别小瞧这些人生活俭朴,实则这才是她们这种小摊小店的消费主力军,购买力不亚于后世主妇。
一笼里头六枚,纯豕肉的十五文,包了整只虾的十八文。
说贵么,就还好。
那商人听见豕肉时皱了下眉,但还是各要了一笼,据了张桌子坐下。
有几人便站在稍远些,观望他吃着如何。
虞蘅任他们观望。
她对自个捏包子手艺还是有些自信的,也经过了阿盼的盖章认证。不过这孩子瞧见吃食便走不动道,许是从前压抑得狠了,虞蘅便也不忍心拘着她。
初来汴京那天,刚下船就听见几十步外的馒头摊主拖长音喊:“灌浆——馒头——新蒸的暄软馒头——”
有人买了灌浆,一咬开,肉汤汁子顺着那人嘴角流下来,阿盼登时便看直了眼。
虞蘅哭笑不得,这是捡了个吃货回来。
回想起那天那人吃的灌汤包子,她却不认为有多好。
厚厚的皮,几乎一点包子褶都不见,哪里会好吃?
大抵北方人的天赋技能都点在了面食上,虞蘅这辈子虽然生在水乡,上辈子却是实打实的北人,学了一手做点心的手艺,包子馒头更是统统不在话下,第一次尝试做灌汤包,简直大成功。
小小一枚,皮薄得透光,用筷子拎起,汤汁就在里面晃荡,需得戳破个口子小心去嘬,才不至于被烫麻了舌根。
做出来让阿盼这丫头先尝尝,四五种馅儿,每样一屉,全进了她肚子,哪个都叫好。
叫她干试菜的活儿是干不成了,还得自己来,又请左邻右舍尝尝,趁此机会熟络熟络。
最后拍板了两样经典口味,虞蘅与肉市、鱼市的商贩谈好进价,总算定下一切章程。
磨蹭间,第一笼馒头出炉了,缕缕香气从蒸笼边缘溢了出来,把众人钓得几次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