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略带疲累,低头时,深刻的眉弓拢下一片郁沉的青影。窄脸淡唇,下颌线条利落,每一处都透出克制而内敛。
可对李棠梨而言,世界上存在这样有一种人,虽然同为智人这个物种,但看到他们,她的直觉就会发出预警,产生一种模模糊糊、捉摸不透的不安,压迫着她的神经,就好像对方在食物链上要比她高出一环。
令她坐立难安,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顾峙就是这类人。
他把李棠梨从上到下,一寸寸扫完,就差剥开她的衣服去看了,都没有从她身上找到贴合大姐所说的“勾引小誉和她鬼混”的论据。
偏偏胆子还小,畏手畏脚,跟被要求罚站的高中生似的,一点大人样都没有。
虽然和他比起来,李棠梨确实还算小孩。
不过,如果真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胆小,又怎么会干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
转回她浓妆艳抹的脸上,顾峙总算开口,对她说了第二句话:“介意去卫生间把妆卸了吗?”
措辞十分礼貌,但掩盖不了这句话的冒犯和侵略性。
后面还紧跟着一句更直接明确的指令:“不要关门。”
李棠梨仓促点了点头,听话极了。就跟一开始顾峙二话不说就要她下床,她连鞋都没敢穿一样听话。
她如蒙大赦般走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住水流哗啦啦就往脸上泼。
不过她似乎没意识到,卫生间玻璃是单向透明的。这样一弯腰,屁股就不免撅了起来,裙下一览无余。
地上还有一条刚刚混乱时扯落的浴巾,她踩中后差点滑了一下,很快扶稳水台站好。
可这种小幅度的扭腰晃动,落在身后人眼里,简直和摇屁股没什么两样。
纵使顾峙没有要看的意思,还是不慎瞥到了一点。
他下意识侧过头,啧了一声。
李棠梨此时是意识不到这种细枝末节。
她关上水,抬头看向镜子,确认妆已经被卸了大半。
心还是砰砰跳得厉害,李棠梨一边嫌自己不争气,一边使劲拍了拍脸,想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没关系的,都是假的,我只是在演这个角色。不丢人,没人知道,只是任务世界而已。
磨磨蹭蹭安慰自己半天,鼓足勇气出去,一对上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的那双眼睛,她顿时头一低,又跟被针扎瘪的气球似的,缩回窝里去了。
顾峙耐着性子说了第三句话:“抬头。”
李棠梨只好又抬起来。
顾峙终于看清她的长相。
坦白来说,李棠梨和好看、难看都不搭边,这是一张十分普通,没什么好说的脸。
她五官都很淡,眉眼清浅,像是快没墨的笔在纸上画的几道线条,看过就抛至脑后的寻常长相。
因为方便画眉而刮得细短的眉毛,棕褐色的瞳孔。
可能是卸妆时揉搓得太用力,两片嘴唇发红。下唇的唇珠上还有个深红口子,微微渗血,不知道是不小心擦破的,还是被自己外甥咬的。
这个女人唯一值得说道的,是皮肤上没什么斑斑点点,很干净。
顾峙彻底放弃找出为什么纪嘉誉会看中她的原因。他低头看向手里那张李棠梨的资料。薄薄的一页纸就写完了她的生平。
他很快浏览一遍,从容地放到桌上。
“你才刚满20岁,不读书了?”
李棠梨哼哼一声:“不了。”
顾峙一下子拧起眉,跟训小孩似的训她:“别人问你话,你不知道出声么?”
他的确很会训孩子。
纪嘉誉从小皮,七八岁的年纪最招人嫌,顾淑凤舍不得打骂,最后招惹到顾峙头上,把他书房闯进去弄一团糟。
顾峙前脚下班,后脚就揭开袖口,摘了腕子上的百达翡丽,揪住纪嘉誉领子,吊起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