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微凉,卷着丝丝寒气渗进骨头里,直让人自心脏起战栗,直至四肢百骸。
“你回去……”高昱沉郁的声音混在雨中,淅淅沥沥地散开,“我去。”
“你去?”元令仪声调陡然提起,她猛地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本事,也不知道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我只知道你是个皇子,其他皇子都避之不及的事,你凑上去必然有危险,你不能去!”
高昱繁星般的眼中全是元令仪的影子,她的焦虑担忧一丝不差地戳进他的心里。他面上不禁露出一点不忍,眼神热烈又克制,缓缓垂下眼皮,不敢去直视她,“先前的事,毕竟与我毫无干系。”
“谁都不能去。”高照的声音如春风化雨,融在雨气之中,却仍是炸在两人耳旁。
“元贞……”元令仪面上满是焦虑,见高照紧紧盯着她拉住高昱的手,旋即收了回来。
“现在情况不明。那些人是什么背景,王齐志又存了什么心思,王玙有什么后招,我们全然不知。”高照缓缓说道,不经意间拉住元令仪的手,目光落在高昱身上,“忍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沉不住气了?”
高昱面色一僵,双眼的不忿瞬时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怅然,“她毕竟是老师的女儿。”
高照略微转头,“张端!”
老人步履蹒跚地挪了过来,高昱忙走上前搀扶,耳边尽是老人急促的喘息。
“太子殿下、大小姐……”张端哑声说道,“请诸位稍安勿躁,老奴已经着人去查探,稍后便会回信。”
元令仪眼睛倏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她原以为,高照与高昱该是势不两立才对。若是说方才高照阻止高昱出面推动调查,是因英国公府之故,那么此时张端坦言告知,显然并未将高照当做敌人。
一个仆从匆匆奔到张端身侧,耳语几句。
张端摆手叫人退下,转身恭敬地说道,“请两位殿下及元大小姐回房吧,此事还得请长遥夫人慢慢商议。”
细雨缠绵,水汽悱恻,周身的黏腻混着雨声让人心烦气乱,难以沉静。
“夫人不在!”元令仪惊诧地问道,“她什么时候离开驿馆的?”
“婢女说,自夫人清醒之后便不让她们伺候了,具体是何时离开的,门房的人、侍卫皆说不清楚。”穗岁急急说道,“您先别着急,韩颂已经去寻了。”
这让元令仪如何不急,寺庙那边已然是迫在眉睫。她猛然想起元令微中毒的这些时日,长遥夫人竟一次没有看望过,原以为是她缠绵病榻,万万没想到竟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驿馆。
元令仪不禁蹙起眉来,满心都在揣测长遥夫人的意图。
她恨王玙,恨之入骨,甚至出言鼓动元令仪与王玙对立。
她与王玙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往,能让她不惜将疼爱的晚辈推入险境,也要搏上一搏。
元令仪只觉得她好似走进了一团迷雾,上一代的恩怨如梦似幻地缠绕着她,点点滴滴扭转他们这辈人的命运。
“长遥夫人说过,曾与你们的母亲一同经商。”元令仪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高照与高昱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默契到让元令仪不禁挑高了眉毛。
“当真是不知道……”高照唇角勾起,眼中含笑地看着她,“母后薨逝之时,我尚且年幼。”
元令仪转过头狐疑地盯着高昱,目光似有千斤重地压在高昱头上。
“我亦是如此……”高昱硬着头皮说道,“我母妃自戕之时,我才五岁,你指望我能知道什么……”
元令仪拧起的眉头如山包一般,脑中思绪更是乱做一团,“当真?”
“当真!”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说道,言罢高昱还不自在地瞟了高照一眼,只见他一副坦坦荡荡,倒显得自己畏畏缩缩。
“你们若是说谎,我亦是无可奈何。”元令仪愤愤地说道,“只是这件事,我想要自己去解决,若非万不得已,你们不要插手。”
高照闻言一愣,随即一丝慌乱撕破了他的从容,“你生气了?”
“没有。”元令仪正色说道,语气诚恳不似作伪,“当初若不是我贪心不足,也不会有今日的乱局,竟还害了张宓福和边鹤扬。”
高照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元令仪打断,“我并不是逞强,也不全是源于愧疚。我只是不想一直依赖你,我好不容易离开后宅,总要有些长进,方不负此行。”
雨声滴滴答答地自屋檐坠落,如同元令仪的一字一句,砸进在场所有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