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气场强得骇人,她落座,对面的痞子谭也就没再敢骂,但这人嘴欠的很,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哟,玉京子您可悠着点儿,虽说这中原颖甘堂是个好地方,但保不齐人陈肆没那个心思跟你秉烛夜谈。”
这话里有话,意思我听明白了,不过回想刚才确实有点儿奇怪。
陈肆跟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他的性格我还是很清楚的,这人的领地意识很强,有次捉迷藏我溜进他屋子,不小心砸了他的积木,还没等我道歉他就已经哭得泪人一样了,害得我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被外公抽皮带。
刚才那女人能随意进出四哥的房间,四哥并没有发作,且似乎已经是默许过的,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听痞子谭这么说,陈肆也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冷笑一声:“谭裘,你来中原是客,我这个做主人的无论如何都要给你几分薄面,但你应该清楚,我是在给谭爷爷面子,不是给你的,这些年你在外边的勾当,抖落出来,足以让谭季晚年不宁,说话前,你最好自己先掂量掂量。”
痞子谭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玉京子这个绰号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也唤起了我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我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就经常提起一句话“湖畔柳玉京”。而且这个家族的风水师似乎都不太喜欢长年在同一个地方呆着。
1930年时柳家祖辈路过中原,觉得这里有黄河川流不息,对靠水做买卖的他们优势很大,同时柳家祖辈也不再想过那种走街串巷的买卖,于是准备在中部地区扎根。
结果天不遂人愿,1942河南大饥荒,还没安顿下来的柳家人又开始收拾行囊,被迫逃荒南下,最后终于在岭南沿海地区安顿发家。
“玉京子”在行内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绰号,当年第一代“玉京子”柳三水,靠着多年透彻的研究,传闻不借助罗盘也可在海水卷起的风暴中准确定向。
如果这个女人也被称作“玉京子”,不知道会是第二代还是第三代。
我一边想一边揉着自己已经开始发麻的双腿,本来还想听听他们说刚才那什么钥匙的事,结果这会儿腿麻得站都几乎站不住,索性不再偷听了,慢慢往楼上挪。
我倒不担心四哥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外公是个守规矩的,他教出来的几个徒弟多少年也都循规蹈矩地办事,我也不是个没道德的人,做这行生意很多都要涉及到屋主的个人隐私,不听也罢。
关上门,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我把行李箱打开,开始归置衣物,我把经常需要用的充电线抽出来准备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我握住抽屉把手猛一拉,没拉出来。
这抽屉是锁住的。
我蹲下身,又晃了晃把手,排除了抽屉从里面被卡住的可能性,我转蹲为跪,趴在地上看见了一个明显的锁孔。
这种偏老式的柜子很多都会带锁,这只木柜子的制作特色,看起来倒是很像我外公老宅里的风格,外公去世后老宅就没人住了,里面那些老古董大多都被四哥搬到铺子里用了,有很多物件确实不错,投入使用还能延长寿命。
这件红木柜子,应该也是从老宅里运出来的一批。
只不过这只柜子为什么现在还上着锁呢,难道是我外公锁的?如果是我外公锁的,那钥匙搬家的时候肯定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我用手拨了拨锁孔,是早期的普通一字锁,这对我这种经常把玩各种机关锁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盘腿坐在地上,拿包翻出来一根极细的铁丝,铁丝明显比普通的铁丝要细很多,我将它在手里弯出一个弧度插进锁孔,头靠在柜子上,柜锁里发出的各种声响瞬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忘了说,满月宴抓周我放着大钞不要,抓着一只榫卯结构的积木死活不放手,从那之后,我外公就会给我看各种各样的机关图纸,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有榫卯木结构,也有现代钢结构。
我听到咔地一声脆响就拔出铁丝,柜门就完全松动了。
锁这玩意儿早就是我三岁玩过时的了,玩这东西刚开始只是为了打开那一刻的成就感,后来我为了增加难度,开始限制开锁时间,开一只普通挂锁,最慢不会超过15秒。
我把铁丝揣兜里,拉开抽屉看。
里面放了一只体积不小的匣子,不过外形实在有点奇特,匣子好像是用一整块玉打成的,上头还带着老泥,纹路雕得很细,不像俗物。
我对这玉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匣子前挂着的九只银环,这九只银环收尾缠绕收拢,和普通的九连环很像,但你只要往细里稍微看一看就能发现不同。
正常的九连环,取下前面的环是为了解开后面的环,环环相扣,首尾呼应,但是这只匣子上的九只银环,本该是前端的部位无法取下,头部是完全陷入玉匣锁孔的,而后端的部位同样,也是陷入另一只玉匣锁孔的。
但这样一来,不就成了死环了吗?
玉匣入手冰凉,我伸手将匣子从抽屉里掏出来,仔细捧在手中端详,银环上雕龙画凤,很难想象,铸造这个玉匣的工匠究竟是怎样雕出这么细致的花纹的。
这看着是个老物件,不知道外公当初是怎么收来的,在我所经受的教育体系中,没有解不开的锁,也没有破不开的机关。
我有了兴致,用手托着玉匣从地上站起来,灯光一闪,我猛然发现这玉匣底部有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于是我将桌上堆满的字画推到一边,把匣子放置到桌面上,拉开那种老式的绿顶台灯,从包里摸出眼镜戴上开始研究。
我翻开背包拿出那种小型手电和一只扁铁盒,一手扶着玉匣子,一手开始用手电一寸寸地往下照去,匣子的玉质相当通透,是将一整块玉内部掏空、雕刻而成,透过手电光,能清晰地看见匣子里装了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必须要打开来才能看清楚。
我放下手电,把匣子微微举起看它的底部,一看之下我就明白刚才并不是我眼花。
打造匣子的工匠给匣子底部另外开了个槽,淡黄色的液体盛放在玉匣底部,液体里居然还有金色的沉淀。
嗯,这又是个什么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