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对祖辈们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多少年后仍然如此,并且对收集这些事将它们整理成册乐此不疲,今天就是要来讲一件关于我太姥爷叶玉竹发迹的趣事,自然,这在当年绝对算不得一件“趣事”,这是我听钱得利讲的,钱得利是小时候听他爷爷讲的,细节真假,不得而知。
叶玉竹站在自家后院的一棵石榴树前唉声叹气,扇子摇的哗哗响,他已经在这地方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了,仆人们皆暗道奇怪奇怪,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人人都知道他们家少爷好面子,量谁也不敢去问令他都犯难之事。
钱串子绕过三四座大院掂着手里的枣糕回来,跑得不慢,身上头上全是外头马道上的土,累得气喘吁吁,叶玉竹见他,收了扇,顾不得自己的一身月白长衫,赶忙上前搀扶。
“怎么样,怎么样了?”叶玉竹眉尖若蹙,着急地伸头去问。
钱串子喘得厉害,愣是半天没蹦出来一个字,这可给叶大公子急坏了,拽住钱串子的袖子,提起下袍,将他扯进旁边的屋子里,亲自倒了一壶凉茶给钱串子喝。
钱串子咕噜咕噜灌下去一杯,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叶玉竹打开扇子给他扇风,又帮忙把他脖子上挂着枣糕的绳子取下来,问他:“怎么样,好点儿了没?”
钱串子擦了擦脸:“好多了好多了。”
叶玉竹顿时把脸一沉,一扇子打到他肩膀上,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公子哥此时语气都升了好几个调:“好点了你倒是快说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急死我了!你去十里铺问出来什么了都,那十里铺的雪姑娘到底是被他爹卖到哪家去了!”
钱串子赶紧给叶玉竹顺气:“哎哎哎,公子你别急呀,我这不是都给打听出来了,你也得让我一件一件跟你说嘛!”
“快说!”
钱串子就道:“公子别急,据串子我的打听,打听到这雪姑娘,人尚在铺中。”
叶玉竹一听,眼都亮了起来,说着话人这就要窜出门去:“真的!那我找她去,这成婚之事我要当面问个清楚,若她尚未婚配,等我回来秉明父亲,明天就迎她进门。”
钱串子却一把将叶玉竹扯了回来:“公子你别急,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雪姑娘虽人尚在闺阁,但她昨日已经同人定过亲了,下月初三宜嫁娶,那方说是要娶雪姑娘过门的,你这么过去不是平白叫人笑话吗!”
叶玉竹愣怔了片刻:“不可能,我与雪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她又怎会毁约嫁与他人?这门婚事,我不信她是情愿的!”
“诶哟我的公子诶,她情不情愿有什么用啊,最近那新入城的赵大帅你可知晓?”钱串子问道。
叶玉竹回过头,最近他爹确实跟他提了此事,但他从不屑于同那些权贵军阀打交道,于是就当作耳旁风刮刮就过,他拉住钱串子的手腕,问:“何意?”
钱串子说:“相中雪姑娘的就是那个死了三个姨太太的赵大帅嘛!据说那赵大帅就给了雪姑娘他爹十块大洋,他爹就同意了这门婚事,那赵大帅说要初三娶雪姑娘过门,做他第四个姨太太呢!”
听到这儿,叶玉竹把手里的茶碗一摔,气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钱串子见状,连忙搀扶他坐下。
哪知叶玉竹屁股刚挨上凳子就立马弹起来,他又要出门:“我去找爹!管他哪门子的大帅,我叶家也是临颍权贵,我就不信,他强抢民女他还有理了!”
钱串子一把从后面拽住叶玉竹的胳膊,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呀公子,公子你是不知道这赵大帅,他有钱有权,主要的是他手里兵啊,咱家虽是权贵却也是坚决不能同他对抗半分的呀!咱们在乱世难以自保,您再怎么说都不能为了一个姑娘,把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全部拉下水呀!”
“串子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什么叫一个姑娘,雪姑娘是我命定之人,我今生非她不娶!今日她落难,我不相救,看着心爱的女人被逼上了别人的花轿,我还算是什么男人!”叶玉竹一个劲要往外冲。
钱串子拉着拉着拉不动了,索性一整个脸朝下趴下了地上,连带着叶玉竹也给他扯得半坐在地上。
钱串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啊,这才月初,咱们当好好谋划才是啊,你现在去找老爷,老爷肯定得打死你,到时候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话进了叶玉竹的耳朵,他盘算了那么一下,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那个赵大帅手下确实有人,叶家就算是多么厉害的豪强,也干不过手底下有兵有枪的,这么闷头对抗肯定是两败俱伤,到时候连带雪姑娘也得遭罪。
叶玉竹想到这儿就停止了挣扎,跟钱串子一样瘫坐在地上,他说:“不论如何,雪姑娘都不能嫁给他那样的人,入了赵大帅的门,肯定是死路一条。”
钱串子看叶玉竹一脑门子的汗,便拿了手帕给他擦,擦着擦着,叶玉竹突然猛地一抬头,瞪着眼睛问他:“串子,甘昭从汝阳道回来没有?”
钱串子停下来,眯着眼睛细细地用手指这么一掐一算,对叶玉竹说:“这都三个半月了,汝阳道离临颍二百里,算起来也该回来了,怎么了,公子你想到办法了?”
叶玉竹眼神坚定地拍拍钱串子的肩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换身衣服,去甘府!”
两人整理妥当后直奔城北的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