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风雪中,严含章灼灼地朝宫门处看去。
只见叶夷简一身绯袍,面色沉郁,他行至人群前站定,半晌才缓缓开口,「三司使严含章,无诏带兵擅闯禁宫,蓄意纵火,妄图弑君。其所为是为谋反,按律——」
他声线冷硬地举起手来,下令,「杀无赦。」
话落,琼华殿的那些阴影里忽然闪现无数黑影,他们手持弓箭,不偏不倚,皆数指向了恍惚大怒的严含章。
身后,琼华殿的大火已经烧起来。
茫茫大雪之中,一道火光倏尔腾起,数丈之高,翻腾着舔舐通红的天。
「放箭。」
*
两株桃杏映篱斜,妆点嘉禾匠人家。
这一年的三月,烟柳水溶,野花白红。建州府的嘉禾县来了位了不得的瓷盏匠人,从上京返乡,在这处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开了间大窑厂。
县里的乡亲都叫她姚师傅。
与寻常匠人不同,这位姚师傅可不得了。她不仅凭着自己名声,把成千上万的订单带回了建州,还不计成本,毫无保留地将自家技艺传授给所有诚心拜师的学徒。
自此,小小的嘉禾县再也不冷清。乡亲们将窑厂开了一间一间又一间,可订单源源不断,瓷盏依旧供不应求。
「哎,你听说了吗?」
堂厅的休息处,一青衣男子甩着手中摺扇,意有所指地问同伴到,「朝廷里,听说那一位上位了。」
「啊?」同伴一头雾水,「哪一位?」
男子「啧」了一声,斜眼乜他,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叶」字。
同伴恍然,而后一脸惊愕地追问:「若是没记错,他和火里烧死的那两位,好像都是布衣之交吧?」
男子不说话,高深莫测地饮了口手中的茶。
「啊呀!真是没想到!」同伴惊叹,「没想到当年携手打天下,笑到最后的,竟然是三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这就叫那什么……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
「哎……」男子发出一声忧国忧民的喟叹,补充,「当今圣上不过六岁小儿,那位入阁拜相,兼任帝师,如今的朝廷谁说了算,明眼人都知道。」
「哎……」同伴跟着叹气,而后将声音压得更低,问那人到,「前年宫里的那把火……你觉得是怎么个说法?」
男子故弄玄虚地摇头,道:「对外说是三司使纵火逼宫,被那位就地正法,这实际上……」
他一顿,讳莫如深,「你想想,除夕宫宴,又是半夜,先帝孤身一人,去琼华殿做什么?」
同伴一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先帝和封相?啊丶啊这?!」
男子点到为止地叹息一声,拍拍同伴颤抖的手,以示安慰。
同伴摇头扼腕,「世间男女,食色性也,终是躲不过情之一字,比如你看这姚氏瓷铺的女东家,啧啧!」
他露出崇拜又赞赏的神情,对男子道:「我听说人是从上京来的,永丰二年的时候,还在京城的万国展上狠露了把脸,真是又美又会赚钱,只可惜……」
同伴长叹一声,「只可惜怎么就想不开,找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当夫君?」
这一说,可点到了嘉禾县所有郎君的隐痛。
实则是在姚月娥回了建州的第二个月,姚氏瓷铺的门,就险些被各家说媒的给踏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