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不过五岁的姚月娥,哪儿吃得下那些东西,饿得哇哇大哭,可是到了后来,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阿娘哄她说,把树皮想成松糕,把观音土捏成一个个小丸子,想像成裹着糖霜的冰糖葫芦。
可是观音土吃了常常腹满胀闷,再加上缺水,爹娘很快就不行了。
小小的姚月娥不知该怎么办,只会像往日自己生病的时候,娘亲守着她那样守着爹娘。
她学着娘亲的样子,给他们唱歌讲故事。
「秋虫叫,营生燥,乖乖宝,要睡觉。阿娘灯下穿提包,卖掉提包买松糕,吃得宝宝眯眯笑……」
可是故事讲完了,天亮了,爹娘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株早已枯死的杏树下,她看见自己讷讷地站着,面前静静地摆着两具被破草席盖着的尸体。
从此,她再也没有爹娘。
再后来,她被姑姑卖去了封府。
姚月娥谁都没告诉过,入府的那一顿,其实是她这十年来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寻常的白米粥和大馒头,她却是一边吃,一边哭。
不是因为高兴或激动,而是因为她想起天福年间的那一场,让她和无数人失去至亲的天灾。
天福天福,祥瑞盈途。
可是那一年的中原大地没有福泽,也没有祥瑞,一场饥荒下来,全村三千多口人,就只剩下不到一千。
姚月娥活下来了,孤零零的。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人间的事,上天都是不管的。
膳房里帮厨的王婶是个好人,姚月娥跟她混熟了,每次膳后便可以偷偷留一些点心当零嘴。
她每次都留两份:一份留给阿爹,一份留给阿娘……
「阿爹……阿娘……」姚月娥喃喃,嗓子却像浸了沙石,嘶哑得厉害。
朦胧间,她听到谁的声音。
那人似是很着急,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怎么还不醒?大夫您再想想办法……」
眼前的帐幔缓缓清晰起来,姚月娥觉得喉咙干痒难耐,一吸气,全是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传来,原先还说着话的卫五一怔,赶忙跑过来,扶着姚月娥唤了声,「姚师傅?」
姚月娥依旧咳着,好容易平复一些,才勉强应了他一句,「嗯。」
见人意识清醒,卫五总算是放心了。他拜托大夫又给姚月娥再把了次脉,确定无碍,才欢喜地谢过大夫,让他去了。
再退回屋里的时候,正看到姚月娥有些懵懂地四处打量,卫五便宽慰她道:「这里是之前和大人约定的地方,若是建州府内有异动,大人便让卑职将姚师傅领到此处。」
「嗯,」姚月娥点点头,忽又似想到什么,问卫五道:「建河的水情咳咳……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