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们也厚着脸皮沾沾云胡你的喜气。”,谢见君轻笑着夹起那筷子面,续进嘴里。
云胡揉的面条筋道紧实,浸透了浓醇的鸡汤,吃起来满口都是丰腴的肉香,惦念着晚些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办,他吃的很快,一碗鸡汤面下肚,浑身都舒坦下来。
云胡倒是吃得很慢,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叨,垂下的眼眸盯着碗里的面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谢见君放了碗筷,一直看着云胡将长寿面吃完,才冲着满崽使了个眼色,急匆匆地又出了门。
不多时,云胡从灶房里洗完碗筷出来,满崽不由分说地拉上他就要出门,说自己想去河边玩。
“天、天黑、明日白天、白天再去。”云胡朝着院子外瞄了两眼,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是危险,说什么不肯带他出门。
小满崽急得脑袋上冒了细汗,不出门咋行!阿兄交代给他的事儿还没做呢!他提上棉鞋,闷着头一溜烟儿跑出了屋子。
“满崽!”,云胡呵不住,往身上套件棉衣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儿,他忙不迭拿上满崽的夹袄就追了出去。夜里的河边那般危险,满崽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如何跟谢见君交代!
他快跑几步,等追着满崽身后跑到河边时,原是漆黑的河岸边“砰砰砰”炸起几声巨响。
乌幽幽的夜幕里绽开了连绵的焰火,仿若千树花开,犹如星雨点点。
谢见君颀长毓秀的身形隐在漫天绚丽的焰火下,温润的眼眸勾起浅浅的笑意,
“云胡,生辰吉乐!”
云胡怔怔地站在原地,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他眼底微微发亮,隐隐有潋滟的水光,藏不住的喜悦如潮水般翻涌上心头,片刻,才张了张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可话赶到了嘴边,却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七岁,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生辰,是被人惦记着,放在心里好生对待的生辰。
凛冽料峭的冬夜,云胡站在光灿灿的焰火下,满身暖意。
没一会儿功夫,焰火转瞬即逝,等他回过神来时,河岸已重新归于平静。
谢见君敲碎河边的浮冰,打上来几桶水,浇灭了零星的几点火星。
他一下午跑了三个村子,年初一没有小商贩出摊儿卖杂货,便找有孩子的人家打听,这才凑齐了这一堆焰火,比起前世他见过能照亮半边天的盛大的烟花,这些还是稍显寒酸了点。
“今个儿仓促了些,未来得及给你好好准备准备,等着明年你过生辰的时候,定然不会像如今这般潦草凑活了。”说不上什么来,谢见君只想着让云胡在往后的每一个生辰里,都能过得像今日一样,高高兴兴。
“明年…”云胡低声重复了一句,一贯怯弱的眼眸中乍然飞出一抹希冀。他抿抿嘴,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见君说还会给他过明年的生辰,这比看到了焰火,更要让他雀跃!
以前,老木匠曾同他说过,这人过日子,总归是要有些盼头的,有盼头,才会过得更有劲儿,如今,明年和小满崽,和谢见君一起过生辰,便成了他不可动摇的盼头。
————
闲适日子一晃而过,出了正月,福水村的农户们又过上了以往忙忙碌碌的日子。
初春回暖,群山遍野漫起一片新绿,细碎的小黄花争前恐后地抽枝冒芽,一簇簇挂满枝头,风一吹微微摇曳,占尽了春日里的别样风情。
农历二月十五的花朝节。
一早,天将蒙蒙亮,满崽不等人唤,就早早穿戴好衣裳。今个儿四方镇子上有花朝庙会,昨晚上他家阿兄许诺过,要带他和云胡去庙会上凑凑热闹。
细溜溜的小短腿跨过还熟睡的二人,在炕上没完没了地走来踱去,一刻也不肯消停。
谢见君被折腾得美梦尽散,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细缝,眼见着窗外的天还擦黑,连鸡都没打鸣,担心吵醒睡着的云胡,他翻了个身,一把将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小满崽撂倒,拿被子裹起一团,压进自己怀里,任满崽摸摸他脸颊,扯扯他耳垂也不睁眼,还腾出手来,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将怀里的小人又哄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睡饱了的谢见君精神头十足,他坐起身来,抬手抻了个懒腰。云胡慢悠悠地跟着转醒,瞧着躺在炕上还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满崽,一身外衣穿戴得整整齐齐,连一向歪歪扭扭的绳结都打得仔细,惊得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
谢见君侧身笑着同他低语道,“这小崽子起早自己穿好的,在炕上闹腾来闹腾去,被我逮着,又给他哄睡了。”
云胡抿嘴偷笑,“许、许是惦记着去、去庙会呢、我、我把他唤起来吧、也该醒了。”
“行,我去熬点米粥,吃完咱们就走。”谢见君轻手轻脚地从满崽手中,抽出自己被揉搓得满是褶子的外衫,翻身下炕,掀开棉布帘子往屋外走。
不多时,被云胡叫醒的满崽噔噔噔跑进灶房里,“阿兄你太过分了!”,粉扑扑的小脸儿气鼓鼓的,像个小仓鼠,噘着嘴,摆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瞧着就可爱极了。
谢见君憋着笑,伸手勾了勾他的鼻尖,“我如何过分了?可是你自个儿睡着的。”
满崽更气了,一头扎进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云胡怀里,嚷嚷着让云胡替他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