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车裂
董云萝斜眼盯着他:“你笑什么?”
“叛臣,贼子,”贺景泠似闲庭信步般走入人群中去,和他目光相触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移开了眼睛,“我若真是,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也能抓住我的把柄?”
“贺煊,莫要太嚣张!”张译如脸色难看至极。
“阁老,你要知道,我已经很收敛了。”贺景泠好心提醒他,“我贺景泠行事一贯如此,从前这样,而今亦然。”
他最后走到杨敬面前,漆黑的眼睛浮现出些许笑意,就这么看着他无端有些渗人:“杨敬,不可否认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你确实有些本事,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后,选择先发制人抗旨回京,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联络张译如等一干老臣替你出头,不过……”他笑出了声,“杨大人,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贺景泠是那么好拿捏的人。”
贺景泠靠近他,用仅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你猜猜,你背后之人让你出头的目的是什么,是要你的命还是我的命?”
莫名地,杨敬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脸色骤变,嘴唇带着不自觉地颤抖:“你……贺贺景泠,嚣张至极!狂妄至极!!!”
张译如听出他话中有话:“贺景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黄起光不过是区区州官,哪儿来的通天本领拿到朝廷交给禁军的路线图,他上面必然是有权力更大的人。早在黄起光被捉拿归案的时候我就放出了消息,他背后的人做贼心虚不敢在中州再有什么大动作,又还怕黄起光他们真的吐出什么要紧的话来,可黄起光被我看得太死他无从下手,定然只有想法设法回京再寻出路,杨大人,你说是吗?”
杨敬虽然聪明,可关于当年的事绝不是凭他的能力能查到的,此事本就是一摊烂泥,能让人查出什么所谓的证据来简直天方夜谭。杨敬能说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背后之人心思深不可测,能凭着蛛丝马迹发现了什么。甚至推断出来和事实相差无几的结论。
但是,他们不会有证据。
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他们在诈他,在赌真相被公之于众的那一刻他方寸大乱,众口铄金,他贺景泠再无翻身之地。
“巧言令色,好你个贺景泠,”杨敬的目光几乎要将贺景泠生吞活剥,“献媚讨宠,无怪乎此……”
“当年邺狱中就已经领教过他贺景泠的厉害了,何必与他逞口舌之快,许氏之罪证据确凿。贺景泠还能翻了天不成。”欧阳越道。
“行了,贺景泠,你若是有冤,便拿出证据来,若是百口莫辩,不如束手就擒,你服侍宴儿一场,哀家不会太为难你的。”
董云萝似乎急迫地想要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和权力,口吻轻蔑中带着施舍。被人高高捧起的日子过惯了,已然忘了凤栖宫中日日面对冷砖残瓦的那些年。
贺景泠笑了笑,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或者根本没认真听,正欲说话,门口再次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走进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睿亲王?”众人见到他皆是一惊:“见过王爷。”
睿王李焕,字锦堂,先帝兄弟之一,青阳郡主的父亲。
这位王爷才是真正的逍遥神,风流成性不求上进,也是李长泽现今唯一活着且安享富贵的皇叔了。
“见过太后娘娘。”李锦堂恭敬道。
董云萝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李锦堂,冷硬的面色缓了缓:“皇叔怎么来了这里?”
一直不见踪迹的卢飞出现在贺景泠身后,不动声色和他对视了一眼。
李锦堂笑得如同弥勒佛,脸两边的肉挤在一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急不缓道:“听闻贺先生回京了,本想去府上拜会,结果贺府的家丁说贺先生来了这里,便寻过来了。没想到学士府这么热闹,大家都在,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吗?现在可讨论完了?”
众人脸色古怪,这个睿王从来都是不理朝政,一心钻研风流道的人,什么时候和贺景泠有交情了?
杨敬朝着李锦堂拱了拱手:“王爷,怕是今日贺景泠没法离开了。”
“哦,这话怎么说?你们是要为贺先生设庆功宴吗?虽然中州得以安定贺先生功不可没,可贺先生素来不是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人,而且边患未平,怕是贺先生也没那个心思。”
他这一番话说的方才那些跟着起哄的大臣莫名脸热,心虚地垂下头看着脚尖,也不吱声了。
欧阳越:“王爷想岔了,有确凿证据表明贺景泠的母亲许氏乃是北晋暗探,当年平凉关一案还没重新清算呢,贺景泠自从回京之后种种行为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明白,我等有充分理由怀疑他也是北晋暗探,回到祈京就是别有用心,正在受审呢。”
董云萝已经坐到了原本张译如的位置,李锦堂自顾自坐在她下方,看着左右大臣,听罢好奇地说:“这么多人来审贺先生啊,谁举报谁作证?刑部不在,大理寺没来,你们谁审理此案呐?兹事体大,可有传信说与陛下?”
面对李锦堂的一连串发问众臣一时哑口无言,摆明了睿王是要帮贺景泠,偏偏在这里他和太后的辈分最大,太后对上李锦堂,这个唯一在先帝手上活到现在并且富贵安逸的王爷,嗯……
董云萝脸色也不太好:“事发突然,为了不打草惊蛇,事先没有告知旁人。”
“事先?那这些都是事先知道的了?”他指着一干大臣问。
张译如沉着脸道:“王爷,事关国政,还望王爷不要轻忽。”
“阁老说的是,”李锦堂朝往后一靠,很好说话的模样,“本王当然知道轻重缓急,你们继续吧,本王就在这里看看。”
“继续,方才说到哪儿了?”贺景泠接过话来,“哦对了,说到杨大人贼喊捉贼倒打一耙了。”他信步而行,“黄起光被捉拿归案,有人昼夜难眠,几次三番试探我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杨大人,你指腹间还残留着截下的我昨日传去北边的信笺的墨迹,那是我特意用徽墨写的,没晾干就收起来了。”
杨敬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接着反应过来被耍了,顿时大怒:“贺景泠——”
屋中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杨敬重新拿出来的手上,并没有什么墨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