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上背着把上好的古琴,许氏好琴,这是他辗转托朋友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上好的焦尾琴,想着要在她生辰那天送给她。
贺景泠看着自己飞快往府里跑去,因为贺从连出征,未免落人话柄,许氏也要带着贺景泠搬回贺老太傅府上居住。
回府后贺景泠一边跑一边喊着母亲,到了许氏的院子后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原本正常轻松的画面陡然一转,场景扭曲成碎片,许云影狰狞着一张脸抓着贺景泠:
“看见什么了?你看见什么?”
她五官凶狠,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贺景泠贺景泠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画面中许云影倒在血泊中哈哈大笑,焦尾琴的琴弦深深勒进贺景泠的脖颈中。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贺景泠满身染血,浑身僵硬地瞪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冲进贺府,兵戈相撞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沉睡的贺景泠,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
贺景泠坐了半晌,借着被子外面的冷意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这是又梦见那日了。
梦见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他的命,梦见一夕之间贺家败落,官兵冲进贺府,贺承礼跪在他面前说“别无他法”。
绝望和无力充斥着他,愤懑不甘还没来得及在心底汇聚成形就在那一跪下溃不成军。
李长泽心思缜密,从前为了应付他贺景泠不得不步步小心时刻警醒,毫无错漏。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避而不谈,无论李长泽怎么旁敲侧击他都缄口不言,贺景泠知道,这件事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难怪从小到大他总觉得许云影不喜欢自己,难怪无论他做什么都讨好不了自己的母亲,自那日后,从小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怀揣着这些秘密的他从前所有的轻狂也被尽数尘封。
贺景泠撑着冰凉的手起来,起身去桌上倒水喝,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里没点灯,一片漆黑中反倒让他觉得心安。
外面一阵稀疏的响动传了进来,祝安的脸出现在只开了条缝的窗户缝隙中,他怀里抱着碟糕点,手里还拿着半块,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越过贺景泠往后看去:“景泠哥哥,睡不着吗?”
“没人,进来吧。”
看见他这副模样,贺景泠心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轻笑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祝安拉开窗户单手矫健地翻了进来。
“吃糖。”他把点心递到贺景泠面前道。
贺景泠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了多少次了晚上吃太多甜食不好,不长记性。”
“痛啊。”祝安捂着额头幽怨地看了眼他,嘟哝道,“这可是冷姨专门做给我吃的,沈姐姐找我要我都没给。”
“我就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吃好吃的开心。”祝安开心道。
贺景泠接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跳到自己身上来的猫,他低着头,长长的发从侧面垂落挡住了他的眼睛,就好像声音也变得模糊了些。
“祝小安,你会一直分糖给我吃吗?”
没由来的一句话,好像只是他的随口玩笑,祝安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那当然啦,景泠哥哥对我最好了,你不仅救了我,还让师傅教我武功,所以对祝安来说你不是公子,是最好的哥哥。”
“乖。”贺景泠似乎被他这个回答取悦,什么都没再说,只奖励般把阿呆塞给他说,“去玩儿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祈京依旧还在下雨,朱雀大街渐渐多了些撑着油纸伞的行人,大多都行色匆匆往家的方向赶,也不多做逗留。
就是如此人烟稀少的情况下,偌大的街道上两辆马车“狭路”相逢。一辆简陋普通,一辆宽敞豪华。
狄青沉着脸一言不发,拉动缰绳往旁边让道,但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来找麻烦的,他们挪开的时候对面的马车也跟着往同一方向挪动。
他眼神冰冷地射过去,手中慢慢放下了缰绳。
“怎么了?”
马车里面的人问。
“怎么?贺三公子这是不认得我南宫玮了?”南宫玮明显是故意找茬,掀开帘子靠在马车门口挡着贺景泠他们的马车道。
听见这并不太熟悉的声音贺景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在脑海中思索了几秒中才想起来南宫玮是谁,他和何升对视一眼,起身下了车。
这南宫玮也是祈京有名的纨绔子弟,和宋景章徐玉岩是一路人。
“南宫公子。”贺景泠笑着打招呼道。
南宫玮冷哼一声,看见何升也从车里下来,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停,离本公子远一些,莫挨太近。”
贺景泠眉头一挑,抓过狄青紧绷的手好脾气地道:“行,贺某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和南宫公子叙旧。”
“都说好狗不挡道,你挡了本公子的路,想这么轻易就过去了,不能吧,难不成仗着傍上一个商人就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了,何老板,你说本公子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