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年,倒也还好。”李珩衍侧头,淡然的俯瞰外间天地:“祈京还是从前的祈京,人也都是从前的旧人。”
“那不一样,如今你那小女都六岁了我还没见过呢,不算旧人。”
谈及郡主,李珩衍面露温色:“改日带她来见你。”
贺景泠摆手:“还是算了,如今我身无长物,怎好意思见小郡主。“
“大齐第一富商富可敌国,你说你身无长物,说出去不怕人笑话。”李珩衍微扯了下嘴角。
“俗物而已。”李珩衍竟然直接说到了这里,贺景泠见他不再和自己打哑迷倒有些不习惯,果然是离开太久了,连这人的脾性都摸不准了。他温笑说,“说起来我昨日在朱雀大街遇到了点麻烦,多亏王爷身边的云坤解围,还未向王爷道谢。“
李珩衍若有所思:“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轻叩桌案,一婢女手捧长匣躬身进来,在贺景泠故作疑惑的目光下将东西放在了他的手边。
“这是?”贺景泠问道。
“打开。”李珩衍淡声吩咐。
那婢女玉白般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打开了盖子。贺景泠扫眼一看,便知是谁。他皱着眉头故作不适关上匣子:“这是徐玉岩的?”
李珩衍:“是,徐安到底是朝廷二品大员,还是要给他些面子,只要了一条手臂。”
徐安是徐玉岩父亲的族兄,也就是当朝吏部尚书,昨日在朱雀大街贺景泠“碰巧遇见”的旧人也就是他。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若不是他明王爷大慈大悲,贺景泠费尽心机趁着太子回京的空当低调回来的消息谁会知道,还专门来堵他。
李珩衍断了徐玉岩的胳膊,贺景泠总要有点表示。他低头啜饮了一口温茶,抬首间笑出了声,叹道:“王爷好大的手笔。”
“那要看值不值得了。”
“我值吗?”贺景泠似乎觉得好笑。
“当然。”
“祈京是我的故土,我回来也只为了替我将军府昭雪,王爷知道,我至始至终都是您的人,贺煊不敢忘。”贺景泠情真意切道。
他是前定北大将军的嫡次子。父亲远征关外却被人诬陷致死,从此赫赫威名的将军府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也因此被牵连流放,直至几年前皇帝大赦天下,他才得以离开流放之地。
李珩衍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你常年在外,我以为你忘了。”
“贺煊能有今日全仰仗王爷,王爷多虑了。”
“如今珍妃娘娘盛宠不衰,无需本王操心,令兄那里本王可以帮你关照一二。”
李珩衍声音很轻,仿佛真的是在跟旧友闲话家常,贺景泠听着却不大顺耳。
他温顺的低敛着眉,一副全然臣服的姿态,明王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李珩衍已经掌控着大齐的钱袋子却仍然贪心不足,暗地里笼络富商巨贾。贺景泠坐拥大齐第一富商的名号,他自然要看牢些。
他没等贺景泠说话,又自顾自道:
“太子回来了,北晋的使团不日也将抵京,二王相争的局面眼看着被打破,贺景泠,你这个时候回来,愚不可及。”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听的人心烦,自入冬以来连空气都冷了几分。贺景泠鼻尖呼吸到了冷气,忍不住弓着腰咳嗽起来,直到咳的眼眶发红才略微好转。
面前一只修长的手重新替他续上热茶,氤氲的热气慢慢升起,他愣神地盯了片刻后端起来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过心脉,喉咙间的痒意渐渐平复。
他感激地看了眼李珩衍,像是自言自语道:“浑水摸鱼,只有风云涌动我们才有坐收渔利的机会不是吗。”
李珩衍没在这上面多言,他转而问道:“你在北境呆了许久,太子……”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下。
“王爷昨日不是见到了吗?”贺景泠又饮了口热茶,喉咙舒服了些,“王爷不放心也正常,毕竟连我们的皇帝陛下也没想到当初太子因为平凉关一役铸下大错,差点被废储,这些年更是被放逐在外,要不是有雷信如今的战功,现在还回不来……”
李珩衍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贺景泠笑了笑,“回来又能改变什么了,太子无德,被废是迟早的事,现在的朝堂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太子回京,难免有人心思浮动,当年皇帝属意让储君跟着心腹大将去战场历练历练,结果太子贪功冒进,在清扫敌寇时深入敌营,三千将士全军覆没,只拼死护送储君逃了出来。
此役过后,大元帅雷信将北晋骁骑军一网打尽,一举夺回了从前被北晋侵吞的国土,这些年更是主动出击差点就打到北晋国都。
如今北晋新君荒淫无道,国力早就大不如前,大齐一鼓作气狠狠将俯首称臣多年的恶气给出了。
只是这场仗打了七年,皇帝既没有废储,也没有将太子召回,只是如同遗忘了般将他留在边关七年。
“如今皇上让太子回来,无非是现在的高家权势过盛,皇帝心中不安,谁做太子不是做呢,没到最后一步,谁又能保证那个位置是谁的,现在的太子不过是摆设而已,大家心照不宣,齐王权重,晋王受宠,两位王爷在朝中斗的如火如荼,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