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将她拉起,“御剑并非易事,初学时须有师长相助,怎可如此莽撞?”
小童摇头,“平素是有的,此番是任师姐有急事相托,方才冒险。”
“任千秋?她有何事、需要托与初学者做?”
小童并未回答,只问,“敢问可是云海道长?”
师妹点头。
“任师姐说,请云海道长留步,她有要事与道长说。”
“要事?”师妹疑惑地哼了一声,“她有什么要事要与我说?既是要事,又如何她自己不来?”
师妹疑惑,我却是明了。任千秋应是醒了找不到我,想到我该要回云海了,才急忙找到这里来。她说的要事,应该是问我情毒怎么样了。她不能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灵力尚未恢复,要从镜泽下城区赶到这里,凭借双腿的话还是要不少时间的,她赶不及,才不得不抓了这小道童来当传令兵。
“师妹,任千秋应是要找我。”
道童视线在我和师妹间游走了一圈,挠了挠头道,“任师姐只说是云海的道长,没说是哪位道长…”
我笑了笑,若不是小道童糊涂,那想必是任千秋心急,连事情都没交待清楚。
“无妨,我知道她要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便替我回她,说多谢挂念,眼下无碍,后续…”我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后续会如何,但既然有了经验,总归是可以应对的吧。
于是我补充道,“后续请她无需挂心。”
“这…道长可是要走?”
我自忖多留一刻也无不可,但看师妹的样子是不打算再留。何况若是真的再见到任千秋,我便更难与师妹解释…
我点头,“是。来日方长,再会可期。”
小道童闻言,伸手往怀中摸出一物,双手呈与我,道,“师姐说,若是道长执意要走,便将此物赠与道长。”
黄澄澄、橙灿灿,是一枚小小的金锁,背面刻着一个“任”字。我缘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因为昨夜我在任千秋胸前才看到过,任千秋说,她从小便带着这枚金锁。
“师姐说,‘投之以桃、当报之以琼瑶。奈何美玉难寻,唯有此物,望道长收下。’”
我没有接。也不知任千秋如何养成的这种喜欢送人贵重物件的习惯。我偷偷瞄了一眼师妹,她表情平静,外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双唇轻轻抿起,唯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是在生气。有一次我将师妹精心照顾的那丛牡丹花冻成了冰雕,她便是这般抿着唇不理我,过了叁天才再同我讲话。
师妹不喜任千秋,那多半也看不惯她这般大手大脚的风格,因此才生气的吧。
于是我拒绝小道童,“如此贵重之物,岂可轻易赠与他人?心意我领了,替我谢谢你任师姐。”
我转向师妹道,“师妹,我们走吧。”
师妹祭出飞舟,我登上去。道童似乎又说了什么,但话语被风声带走,消失于虚空之中。我于空中俯瞰地面,千鹤院乃至镜泽城皆落入眼底。我想到一个说法,“芸芸众生皆是蝼蚁”,的确,从这般高处看去,人同蝼蚁一般渺小、四处奔波。我不喜欢这种说法,仿佛人就该比蝼蚁高级。也许我们只是不知道蝼蚁在想什么,同样我们也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师妹在我身旁,仍是一言不发。我猜不到她所思所想,但我知道她一定有想问的问题,只是碍于先前那场不愉快的争执,难以再次开口。我也知道我还欠她一个解释。我可以借机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但师妹会难过,而我不想让师妹难过。
“先前我和任千秋切磋的时候,她将我佩的花抢了去。”我最终还是开口解释,“‘投之以桃’,她大概是指这个吧。”
师妹半晌才开口,“若你不想让她抢去,她便抢不去。”
“不是的,那一次确实是她赢了我。”我掏出半截断剑,“你看。”
“这是、你下山前拿到的那只?”
师妹接过去仔细查看,又双指并住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金属受迫发出清脆的鸣震。
“可惜了。”她说,“剑是好剑,钢是好钢,恐怕百尺竿头、再难更进一步。除非…”
“除非什么?”
师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她的要事,便是这个?”
“唔…”我含混地咕哝了一句,“倒也不是…”
我知道师妹在看我,但我盯着飞舟下面的云雾缭绕。
过了许久,我听得师妹叹了口气,“你早已成人,该有你自己的朋友。是我不该如此逼问你。”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无法说实话,也无法说谎言。可是沉默依然如同武器一样,在我们之间割出裂痕。
“师妹,”我最后说,“你不要问了。”
我知道师妹难过。是我选择让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