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之将灯光对着他的脸,端看几眼,唇角弯了弯,随口道:“你们习武之人也真是有趣,分明一身阳刚之气,多少刀枪剑眼的都不怕。偏偏你怕死人,甄祝怕鬼。”
李渭崖看许锦之一脸认真地拿树枝拨弄白骨,忙离远了些,“你们读书人也是奇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怎么就专跟死人过不去。”
许锦之没理会他,而是举灯开始验尸,“白骨长三尺多,分明还是一个孩子。从颅骨和骨盆的形状看,应该是个男孩儿。具体死亡时间不好判断,只知道大约死了得有三年以上。死亡原因。。。。。。骨头上没有任何外力击打的痕迹,也没有发黑的迹象,他不是被打死的,也不是中毒死的。”
“那是怎么死的?生病死的?”听到这话,李渭崖有些好奇。
“或许吧。”许锦之突然想到女鬼哼的曲子,顿了顿,接了一句:“也可能是饿死的。”
“不能吧,这里可是于家,于家的小孩儿能饿死?”李渭崖不认同许锦之的猜测。
“谁告诉你,这是于家的小孩儿?”许锦之看了眼他,“虎毒不食子,于县令的家眷都在后院儿,每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可这——”
“还记得女鬼哼的曲子吗?幽幽怨怨的,说的便是夜叉当政,百姓无活路的景象。所以,这孩子,不是于松白的种。”许锦之吁出一口气,面向李渭崖,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一早,拿着你发现的那丝布条,去找葛管家,让他将于府上下的名册拿来,再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召集到院子里来,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女鬼是谁。”
李渭崖点点头。
翌日一早,甄祝他们早起到院子练功,看到槐树下的尸骨,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随风看到这一幕,也吓得直往阿虎身后钻。
阿虎十分嫌弃,却没有躲闪。
许锦之走出房间,将昨儿夜里的情形跟大家大致讲了一遍。
随后,比任何人起得都早的李渭崖,将大门一推,身后跟着葛管家及乌泱泱的一排丫鬟、婆子。
“于家的丫鬟、婆子,一共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一人,是在夫人、姨娘们院子里伺候的,别的都是做浣衣、洒扫、给厨房添火加柴这些粗活儿的。”李渭崖说完,又将一份名册交到许锦之手中,“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
许锦之的脸色微寒,他瞥了葛衍一眼,讽刺道:“加上家丁、护卫什么的,一个七品县令家中,竟养了上百号下人,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
葛衍没说话,只是搓着手,将腰弓得更低些。
许锦之没有再与之废话,只拿出那丝布条,命众人传下去看,看出是谁的衣裳,就赏。
大家互相传递,可传来传去,每个人脸上都是迷茫,只一个似乎是做惯了粗活的老婆子,在看到布条的针脚时,眼神分明有些躲闪。
许锦之看在眼中,却没点破。
等到大家来回看了几圈,由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出面,称没人见过这布条。按照她们的说法,虽是普通麻布,针脚却是细的,而且干净得连一点烟熏味都没有,只能是夫人、姨娘们身边伺候的丫鬟。但丫鬟们平日里也不穿麻布,所以确实不是她们的。
许锦之又指向槐树下挖出的尸骨,大家纷纷面露恐惧之色,称这间院子许久不曾有人住,尸骨哪里来的,就更不知情了。
“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许锦之一眼扫过去,吩咐随风道:“你让她们都在院子里候着,挨个儿随我进屋问话。”
“贵人,我们还要做事呢,哪能一直在这里站着?”厨房管事的婆子仗着有些资历,加上昨日被拿走所有食物的仇,直接喊开了。
她不断看向葛衍,以为葛衍会帮她说几句话,没想到,葛老头儿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那边你先来吧。”许锦之喊婆子道。
婆子很是无奈,不敢反抗,也极不情愿,就这么扭捏地进了许锦之的房门。
四名千牛卫,在院子里守着,不准丫头、婆子离开院子,也不准她们靠近房间。
随风站在房间门口,把着门,成为第二道防口。
至于李渭崖,则带着阿虎,在于家找了两个护卫,将尸骨用草席卷了,送去县衙,过一过明路。
屋内,由于冰块放得足,凉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