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崖突然手上一松,吐出一口鲜血,血直接浸染了王阜知的袍子。
身上越来越热,每一寸骨头都仿佛被毒虫啃噬着,又痒又痛。并且,这种感觉愈来愈烈——
今,今天难道是十五吗?李渭崖艰难地抬头,看到一轮满月悬挂于高空之上,他苦涩地笑了笑,到底是大意了。
几人看到李渭崖这般,面上露出狠色。王阜知的一名随从拔刀,直往李渭崖的要害刺去。李渭崖忍着剧痛躲开,他踉跄着走了几步路,还是被追过来的随从制服。
王阜知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窝囊脸,但因做事糊涂,百姓们怨声载道,因他天生跛足,私底下都叫他王跛子。
此刻,王阜知的慈眉善目变得阴狠毒辣,他从随从手中接过刀,捏住李渭崖的下巴,冷笑道:“你已经看到我了,我不能让你活着,对不住了。”
说着,他举起刀子,要亲自抹了李渭崖的脖子。而不远处零星几个做生意的小贩,对这边的动静视若无睹。是了,来鬼市做生意的,底子都不干净,谁都不想多管闲事。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飞了过来,打掉了王阜知手中的刀子。
随后,几名不良人边喊着“官府办事,闲人退避”,边手脚利落地从四面八方扑上去,将王阜知、他的随从以及那俩土夫子一网打尽。
“别来无恙,王县令。”许锦之上前,笑着看向王阜知道。
王阜知看到许锦之,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后,硬是撑起精神道:“许少卿,我来买东西,算不得犯法吧?何必这么大阵仗?倒像是瓮中捉鳖。”
“买东西就买东西,杀人可就麻烦了。”许锦之笑得温雅,转头笑意全无,“将人全部带回去!”
“是。”不良人们奉命将人全部带走。
许锦之这才看到倒在地上的李渭崖,还有他吐的几口鲜血。
“伤着哪里了?你不是武功高强,带着俩随从,能打一群乞丐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被伤成这样?”许锦之自己都未发觉,他语气里透着的关心意味很浓。
“没有伤着。。。。。。”李渭崖虚弱地说完这句,整个人昏厥过去。
“郎君,最近的医馆是回春堂——”随风道。
“快,找人将他送过去,快,快。”许锦之连说了三声“快”,眼里透着焦急。
随风已经很久没看过自家郎君为谁这般着急了。
第十一章血祭(十一)
回春堂的郎中姓顾,在附近的几个坊里,名声和医术都还过得去。
见有人重伤,还是大理寺少卿亲自送来的,顾郎中根本顾不得穿戴好衣裳,只草草一披,点了灯,就去看李渭崖。
顾郎中掀开李渭崖的眼皮子瞧了瞧,又给他把了脉,这才开口道:“这名后生乃是中了毒,却是慢毒,虽毒已经沁入五脏六腑,但性命暂时无碍。我这就去开方子抓药,给他化毒。”
“中毒?”许锦之蹙眉,联想到李渭崖在长安的经历,实在想不到这毒是从何处来的,不禁问道:“可看出是什么毒?在他体内多久了?”
顾郎中一边抓药,一边回道:“至少十年有余,看不出什么毒。”
中了十多年的毒。。。。。。这人母亲早逝,身家厚,又中了慢性毒,许锦之不免脑中勾勒出一幕“嫡母早逝,继母暗害嫡子以图家产”的戏码。
这世上人人都求富贵,可富贵向来险中求。富贵人家,总是比寻常人家多担凶险。就好比自己吧,人人都羡慕自个儿年少居高位,却不知,风光背后向来险象丛生。经手的案子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太多人在暗处等着揪自己的小辫子了。大理寺卿是个老滑头,有案子的时候依仗自己、奉承自己,一旦案子出了什么岔子,他跑得比谁都快,断断不肯为自己多说几句话的。
思及此,许锦之存了些同病相怜的想法,再看向李渭崖时,目光柔软了许多。
“郎君,待会儿还要煎药,你熬了一宿了,先睡会儿,我同顾郎中看着就好了。”随风看着许锦之眼底下的一片乌青,心疼道。
“不必了,待会儿天就亮了,睡也睡不踏实。”许锦之道。
“那也要歇息一下,天亮了,还要审王县令,到时候又忙得停不下来。”随风劝道。
一想到王阜知,许锦之眉头一皱。
顾郎中此刻已经生了炉子,将药倒入陶罐里,看起火候来,听到随风的话,也附和了一声:“许少卿,你安心睡会儿,炉子我就生在床边,既能取暖,也能看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