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剧情并没有像他想得那么悲伤。一位名叫唐涤生的年轻人出现了。这位年轻人不仅能跟得上十三郎的思路,甚至还能他唱上句,年轻人接出下句。在这个别人骂他疯的世界里,十三郎找到了一个精神合拍的知音。经过一番考验,十三郎确定他是个敢爱敢恨,敢做敢写的人,自此与他兄弟相称。十三郎站在自家的外走廊,对唐涤生说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你模仿我是没有用的,模仿再好也是我,把从我这学的东西,化成你自己的东西,那就扬名立万了,年轻人。”在大卖的《女儿香》表演现场,唐涤生眼里满是期盼,“我要证明文章有价。再过十年,没有人会记得那些股票。黄金股票、世界大事都只是过眼云烟。可是一个好的剧本,五十年、一百年,依然有人欣赏,就算我死了,我的名字我的戏,没有人会忘记。这就叫做文章有价。”十三郎嘴上怼他“自大狂,整天想着成名,是写不出好剧本的”,一回头,却微微勾起嘴角,心中欣慰不已。……首都乐众娱乐公司旁边,商场四楼的电影院里。上映的《南海十三郎》的一号厅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掌声,偶尔还有社交恐怖症选手发出的“说得好啊”的赞叹声。听着周围观众的赞叹与激动截然相反,乐众项目创意部的刘部长咽了咽口水,抽出一张为暴风哭泣准备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今天上午,他可刚给张部长一个五十岁阿姨与二十岁霸总恋爱的剧本啊。东方传媒这就推出这种电影。我靠……汗流浃背了。旁边的张部长掩嘴低声道:“他这电影是不是在骂我们?”刘部长缩了缩脑袋,“你小点声。应该不是吧?他只是同行,又不是电影局想振兴电影的领导,干嘛特意骂咱们?”说着说着,刘部长忽然想起来,他不是个普通导演,还是文化部的政策顾问啊。他倒吸一口凉气。妈呀,更汗流浃背了……他掩着嘴继续道:“差点忘了他的身份,这片不会是上头的意思吧?”张部长思索片刻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是上头的意思,宣传力度会大得多,没必要藏着掖着。院线给的排片量高吗?”“不知道,得问市场那边。但我感觉一般,不高不低。他拍着玩的吧?”“呼~那就好,估计是用来宣传粤剧的,讲究文化传承。”“嗯,没错。要是上头的意思可就麻烦了。咱们的短剧可就惨了。”……与此同时,文化部的小型放映室里。李志明笑着拍拍手,“文章有价,说得好啊。”许久没看电影,前几天听说陈潇新片要上映,他便与几位同事约好,今天一起到单位里的专属放映室来看。如今看来,这部作品又是一部惊喜啊。政策法规司司长周文微微点头,“他成立公司这么久,初心不变,真是难得。”李志明微微侧头,对秘书问道:“小何,这电影的排片没被压吧?”“没压,电影局打过招呼。”几年前,上头出政策要大力发展文化软实力,这片不但宣传粤剧,还向在商业夹缝中默默坚守本心的艺术家致敬,展现了对速食时代的不满,相当符合政策要求。电影局担心,这部电影讽刺意味太重,院线可能为避免得罪其他公司刻意压低排片量。于是就私下打了招呼。别压,正常给排片。李志明点点头,“做得好。电影局私下开口,看来,这电影后面也是……”话还没说完,婉转的戏腔中出现一道尖锐的鸣笛声,紧接着轰隆隆的飞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战争到来。1937年8月,魔都遭到日苯轰炸。画面变成黑白色,满目疮痍。硝烟弥漫的废墟中,尸横遍野,肢体残缺。羊城也危在旦夕,所有戏班已经全部解散。画面切到羊城的火车站里。画面变回彩色,但多了一层灰色调。薛觉先要回老家香江,十三郎与唐涤生前来送行。送走薛觉先后,十三郎又激走了唐涤生。“我从来没欣赏过你,志大才疏,你一个劲拍我的马屁,有个屁用?你要是有骨气,就到香江闯出个名堂让我看看,总比现在半桶水好。还有,你别到处告诉说,你跟我学过编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三脚猫!”唐涤生一气之下踏上了前往香江的火车。薛觉先走回来感叹道:“十三,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十三望着唐涤生的背影,手背在身后,身体挺得笔直。在灰蒙蒙的车站里,犹如一株柏树,傲然挺立。他眼里带着骄傲,又有一丝无奈,声音低沉道:“阿唐的前程不可限量。跟着我,他有什么作为?我不配做他的师傅。”说罢,转身离开。东方传媒的放映厅里。倒数第二排,项目创意部的员工与签约编剧们心里都有所触动。坐在最边上的女生怼了怼旁边的同事,“完蛋,越来越感性,泪腺又要崩了,有纸吗?”同事掏出纸,瞅了她一眼,“你也没哭啊。”“准备着嘛,战争打响,后面肯定得哭。”说着,女生叹了口气,看向前排的陈潇,望着他的背影,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在心里缓缓升起,“完了完了,我突然看陈导的背影,居然看出了一种老父亲的感觉?!”同事嫌弃地瞅了她一眼,“你刚才来的路上不还说,自己很外向,上班总想坐老板的位置吗?”“嗯,子承父业。”“清醒点,忘了他上个月怎么骂你的剧本了吗?”“十三郎刚才也那么骂唐涤生啊。说不定,他也在背后说我前程不可限量呢?”“……”同事翻了个白眼,把一包纸巾塞给她,“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这样子,显得我们这些编剧很舔狗诶。”:()导演别刀了,已老实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