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瑞脑盈香倒也罢,气味总是会散去。
他在云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唯有一人,每次与他相遇,不佩香囊,却满身清香。
“到了。”
掮客没注意他的愣神,摆一摆手不再多说,他在一扇小门前停下,低声嘱咐:“进去了别乱跑,也别乱说话,我要自保尚且不易,不想被你们连累。今日特殊,少生事端,接了人立刻就走。”
林蔚“嗯”了一声。
掮客推开门,眼前骤然亮起来,他率先走了进去:“跟上。”
顾晏钊随后也迈步。
他走了两步,林蔚突然伸手拦了一下他的手臂。
“你在上面是故意的。”
顾晏钊停了一瞬,没回头,悠悠扬扬地道:“林护卫,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故意撺掇冯公子来赌楼,又故意推三阻四让刘老太爷指明了要他下来。
相处两年,林蔚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人,认真道:“你实在没有必要走这一趟。”
“是么?”顾晏钊答非所问:“我自愿来,谁能拦得住我?腿长在我身上,林护卫管的未免太宽了点。”
林蔚盯着他的背影:“我来是奉了府君的令,你半道掺和进来,名不正言不顺,出了事无人能保得住你。”
“呵。”顾晏钊短促地笑了声:“你又怎知我不是?”
林蔚一怔。
“不必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林蔚。”
猜忌的戏码来一次就够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耐性十足的人。
“我没兴趣和你争什么。”
顾晏钊沉声道,他在这片逼仄的转身之地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整个上身,两条手臂在背光的地方呈现一种紧绷的轮廓,昨日一日未见,这人看起来神态如旧,林蔚却猛然发觉。
他确实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周玘鲜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即便平日没什么正经样子,一口一个“林护卫”、“林大人”,也都是嬉笑松弛的,林蔚不往心里去,不代表他听不出别人的语气。
他对这一声“林蔚”带着的傲慢姿态莫名有些恼火,不免有些疾言厉色:“你未免太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不惯你的态度,在府衙当差,别拿你的散漫当府君的脸面来用,不是谁都像府君一样对你百般纵容。”
“那倒还真是——我的荣幸。”
顾晏钊漠然吐出这几个字,懒得再跟他废话,丢下林蔚大步踏进门内。
……
府衙的西院内,齐泰陪着衣着清朴的男子走在雨花石子路上,院中红枫成云,二人手持经书,笑谈有度。
齐泰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公明兄的一番言论,真是令我茅塞顿开,此次义仓筹建多亏了有你,我才能准备充分,把握十足。”
男子谦虚一让,道:“子凌兄说笑了,你是主事官员,怎么能把功劳都算在我头上,我为辅,你为主才是。若要论功,那也是陛下的敕令有道,赈济之事,自夔以来早有定型,赈银养恤终究只是一时之计,最重要的还是眼下的义仓,长远久治才是上策。”
“是啊。”齐泰不住点头:“移粟内外行不通,天灾又无定数,只有将义仓建好,动员民生筹备义粮以备不时,再慢慢修渠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