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今日在堂上,求情诉苦的都是刘老夫人一个,他可一句也没提。
他宁可冒着惹怒云州府君的风险也要闹起来,到底要让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顾晏钊眸中染上凝重,李五身死的真正原因,极有可能与刘敏的失踪有关,这两个身份地位云泥有别甚至说毫不相干的人参与了同一场案子,而后先后出事,可能都与一个地方有脱不开的干系。
他把头转过去,从高处往低,审视起何殊尘来。
他夜里束起了发,银冠镶玳瑁将乌发扎在脑后,一张瘦削而利落的脸上眉宇清朗,带着少年独有的隽秀干净,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乖顺得不像话。
但这么几次相处下来,顾晏钊知道他这副皮囊下没安什么好心,没什么好气地说:“你家主人又叫你来做什么?监视我?”
“不是。”
“不是什么?”
何殊尘浅浅一笑:“不是我家主人的意思,是我自己想见你。”
“你在府衙内也有眼线?”
“二公子错怪我了。”何殊尘对他的敏感有些好笑,无奈道:“你家府君是个谨小慎微不得罪人的,我想他只能找你接这个烂摊子,除了二公子,谁会这么急切地半夜来造访刘家?你不就是想趁现在来验证心中所想吗?”
他丝毫不看顾晏钊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我与二公子这是,不谋而合。”
顾晏钊见多了冠冕堂皇的人,没一个像他这般把这话说得如此直接的,他喉结微动,正要说话,耳尖一紧听出异动,顿时警惕起来。寂静无声的时刻,一只手从侧边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呼吸。
雪后松木的干冷气息萦绕在呼吸间,他的气被堵在柔软细腻的掌心,那只手并不热,覆盖在肌肤上,送来一阵一阵的暖意和些许潮湿。
何殊尘的指节轻按在他颊边,用眼神指向窗外。
顾晏钊压低了身子,屏住气,何殊尘见状也悄悄撤了手,捂紧了自己的口鼻。
窗外遥遥挂着一轮弯月,月光并不清皎,但足够视物了,院子里竹影簌簌,什么黑影从廊下一闪而过,接着一双眼睛从半开的窗沿下鬼魅般探出了头,在外室巡视一圈,没见到守夜的人,又缩回去,在内室的窗外踌躇片刻,戳破窗纸,伸进来一截细长的竹管。
吹进来一室幽香。
刘老太爷和蓝织在床间正亲昵无间,忽然呼吸一促,被呛了一嘴异香,十分不满:“你忘了熄香炉里的烟?”
蓝织轻喘着回想了一下,摇头否认:“没有啊,这事一直是郑妈妈做的,难道她今夜忘了?”
她朝外头叫了一声:“郑妈妈。”
“叫她做什么,明日再收拾这些刁仆。”刘老太爷脑门出了虚汗,浑身发软,猛地意识到什么:“这香味,这香不对……”
他一阵晕眩,体力不支倒在了蓝织身上,蓝织被他压着,脸色涨红也吸了几口,很快没了动静。
等在外面的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顾晏钊的手抓住了刀。
何殊尘压住他,摇了摇头。
进来的人对床上昏迷的两人没有多大兴趣,他佝偻着背,径直去了内室的妆台,从一台妆奁中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支碧色牡丹的金丝簪子,在月光下辨认了一眼,似乎发觉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丢了簪子又朝床边走去。
床边束脚小几上,摆着一盆珠玉雕砌的珊瑚树,花开满枝,宝石熠熠夺目,实在好看。
风卷帏幙,满帐轻纱拂面,这间小室素洁雅致,却在床边摆了这样一个奢靡华贵的物件。
黑衣人目光落在那棵珊瑚树上,随即蹲下身子,伸手毫不犹豫掰断了最大的那根珊瑚枝,一声脆响,珠散玉碎,树枝在他手中碎成了几截,中空的内里却空荡荡,什么也没掉出来。
这枝子被掰折得太容易,一眼就能看出是早有人弄断了珊瑚树枝,再将这一截碎片粘在了原处糊弄人,黑衣人一愣,发觉上当受骗,拔刀向床边逼近。
刘老太爷和蓝织呼吸艰难,不省人事。
他刀尖对准着刘老太爷的喉咙,用了十成十的狠劲刺下去,电光火石间,一把玳瑁小簪斜飞而来,刮着黑衣人的手指打在刀尖,巨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刀尖偏了几寸,扎进了枕头缝隙。
簪子顶不住这破竹之势,被掷得粉碎。
黑衣人惊惶转身,举刀作防卫姿势,知道来人已经藏匿多时赶在这时才出手,心里震颤,自知不敌,忙退让躲避,他微微拧了身子,一瞬间大步冲到窗边,破窗而出。
顾晏钊亮了昆吾,脚下踏风,跃下屋梁也追了上去。
这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分不出快慢,何殊尘叹了口气:“你倒是用的顺手。”
他抬手一拢散落的长发,咬着束绳绑好了,拽着自己下来用的绳子爬上去,掀开屋顶遮掩,也跟了上去。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