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芷秀发出讽刺的笑声:“我刚出生,就被我父母丢在郊外,被恶狗啃食,所以身上才留下这些疤痕。我师父当时是西域大夫,途径洛县,发现我还有一口气,便把我捡了回去。她虽然把我养大,可我身上被野狗咬过的地方,始终是凹陷的,有很难看的疤痕。
“我原本不用经历这些,是我父母,因为我是个女孩,便把我丢弃,让我差点被恶狗吃掉。虽然我最后活下来了,却因为身上的疤痕,生不如死。时隔二十年,我再次回到洛县。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但我知道,像我父母那样丢弃女婴、杀害女婴的人,都该死。然而,让他们死,太便宜了。我要杀死他们的儿子,让他们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云水谣叹息:“怪不得你要做这些事……可丢弃你的是你父母,你要复仇也应该找他们。”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所以,我自然只能找别人复仇。那些杀死女婴的人,跟我父母属于同类人,我向他们复仇,也没错。”
云水谣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你认为自己没错?”
吴芷秀:“就律法而言,杀人偿命,这没得说。可是让那些百姓的儿子死去,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没错。如果这世上真有婴鬼,她们应该也希望自己的兄弟如此死去。”
云水谣很难去评价她的对错,因此没有说话。
谁知,吴芷秀口中却流出黑血。
云水谣急道:“怎么回事?”
吴芷秀笑道:“我师父教我化妆术,是为了让我能自食其力。她后来又教我催眠术,对我说,这催眠术很厉害,我绝不可以用来害人,否则就要以死赎罪。如今,我也该去见我师父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云水谣道:“你在牙齿间藏了毒药?”
吴芷秀没有回答,含笑而死。
云水谣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也许是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吧。或者她觉得,凭她一个弱女子,能杀死四十余个男孩,已经够本了。
云水谣心中十分悲凉。她先叫元景佑等人寻一处僻静之地,将吴芷秀的尸体安葬了。
然后云水谣回到县衙,将婴鬼杀人案的始末整理了一番,上报长官,下复黎民,让受害人皆知这些案子乃是人为,并非鬼神之力,让他们不必再恐慌。同时,云水谣也训诫他们,不得再伤害女婴或是抛弃女婴,若是家中确实有困难,请寻找官府帮忙,否则严惩不贷。
被害人的父母们,都对妆娘吴芷秀深恶痛绝,有些人还找上县衙,想要得到吴芷秀的尸身,戮尸以泄愤。
云水谣回绝了这种请求,只说吴芷秀已认罪伏诛,此事到此为止。
新丰钱庄的东家孙修明,送了锦旗和礼物来到县衙,对云水谣道:“大人,多谢您找出小儿被杀的真相,之前小人说过,只要您能帮助找出真凶,小人便任您差遣。敢问县令大人可有需要小人效劳之处?”
云水谣一开始去孙修明家,是为了向他们钱庄借钱,发展女□□业的。可如今发现孙修明曾为了一己之私,残忍杀害亲女。跟这种人合作帮助女性的项目,不是挺讽刺的吗?
可如今除了孙修明之外,确实很难找到其他民间富户合作。便是有愿意合作的富户,也没有孙修明这样的家私。
正在为难之际,柳依依也带着家仆们送礼来了。
柳依依道:“大人,多谢您查清了我表弟死亡的真相,我……”
云水谣忽然灵光一闪,拉过柳依依,问道:“我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借钱,可以吗?”
“但凭大人吩咐。”
听闻此言,云水谣心中安定了下来。她跟孙修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他离开了,只收了锦旗,礼物也没收。
接着,云水谣跟柳依依进入客厅,说了自己需要筹钱开设女子技能学校、增加女性就业岗位之事。
没想到,柳依依闻之大喜,道:“这也正是民女想做之事,若由大人起头,民女愿出资金。”
“这笔钱算是官府向你借的,等县里的女子们都有工作了,会拿出她们工钱的一部分还给你,直至还清为止。”
“这都是小节,云大人不必挂心。我家的钱庄虽无新丰钱庄那么大,但家中父母还做些别的生意,论起家资,是不输其他富户的。我大约能拿出白银四十万两,若向父母及夫君借钱,还能再凑一些,不知是否足够?”
“我想,有四十万两应该够了。只是,你出了这笔钱,手里是否还有钱?”
“自然还有,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依依,你出了这笔钱,可是洛县的大功臣。不知你想要什么回报?”
“我与大人志同道合,且一向仰慕大人才华,如若大人不弃,依依愿为大人之友。”
“自然可以,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朋友了。”
柳依依既开心且激动,握住了云水谣之手,道:“其实我父母因经商之故,交游广阔,我也认识了许多年纪相仿的姑娘。只是,真正投缘者甚少。后来见到大人您,却觉得十分投契,可惜身份有别,不敢乱攀关系。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云水谣笑道:“依依聪慧善良,秀外慧中,我也很欣赏你。对了,你的户籍是否还在洛县?”
“不是,我既已嫁到平州,户口已经迁到平州去了。”
“我本想让你单独立户,为本县乡绅,有资格参闻政事。但你户口不在这里,这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