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端是烙月雅兰的?细致清香,细细密密地包围了她。
步孚尹怀抱着?她,抚着?她微乱的?发?,声音带着?笑意,脸色却故作嗔怒:“每回都这么从窗台上跳下来,万一哪回我没接住怎么办?”
彤华茫然地抬起头来,面上的?泪没了,悔没了,痛也没了。窗外的红月没了,秋夜没了,寒风也没了。三月春光大好,面前的人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他不再是寒星冷月疏离淡漠,而是清风骄阳温柔肆意,他微笑着?望着?她,眼?中的?喜爱毫无遮拦,柔柔的?,满满的?,慢慢将她包裹吞没。
少年的?他自背后摸出一把长剑,寒星铁,红莲火,正是她的?沉光剑。
他扶她站直了,垂首将沉光剑递给她道:“我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赶不及,你必然要埋怨我,好在赶着你生辰回来了。你看?看?,可喜欢吗?”
面前的?步孚尹眉宇飞扬。他原本是爽朗英俊的?面目,与落日残阳、大漠荒烟是万般的?绝配。可是来到了定世洲,摇身一变,穿着?浅色轻衫也毫不违和,注视着?她的?时候,大气英俊的?眉眼?反见了从前见不得的?温柔清隽。
她痴痴地望着?他,多看?一眼?,便多一眼?。
他笑着?催促她收礼物,她方?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剑芒寒星,触之即燃。
她低着?头看?着?那柄崭新的?沉光剑,手微微地颤抖。
少年时,少年时,明台花,窗边月,眼?前人,心上人。
她动作果决,将长剑狠狠刺进面前那人的?心口。那一瞬间,她面目冰冷,眼?眶中的?泪倏然而落。
他面色充满了不可置信:“暄暄……”
他那样痛苦,眉头紧蹙,满头冷汗,他抓着?她的?肩膀,不能相信她竟这样对他。
彤华抬起头来看?着?他,他那样痛,要让她也感同?身受。他的?心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痛,她悲戚道:“孚尹,我很喜欢。”
孚尹,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你陪我过生辰,我也很喜欢。
尤其是你,是我最喜欢。
她抬手紧紧拥抱住他,嗓音颤抖:“可你是假的?啊。”
他身前喷薄的?血液,一分也没有染上她的?衣裙。
这一幕多么让她感怀,她那样不舍,那样贪恋,那些从前从来不肯说出口的?潜藏的?爱慕全都想要对他说出,她多想要将他留下来。
奈何他不过是个假象。
彤华自幻象中醒来,心又一寸又一寸地变得冰冷。只是她的?眼?眶犹然发?热,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绝情咒占据着?她的?身体,驱逐着?这些她不能拥有的?情感,用心头那一点隐痛,来反衬着?她可笑的?眼?泪。
彤华面无表情地抹去眼?角的?湿意。
她没有猜错,当她放弃抵抗那样可以让她产生幻象的?时候,她成功地被无相古树吞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它给?她呈现?一场幻梦,把她最难割舍的?全部放在面前,先要她痛,要她不舍,再给?她一切美好,将她彻底挽留在这一场幻梦里?。
在这一场幻梦里?,她起身追了出去,她留住了步孚尹,他也从不曾决绝地离去。
她会在这一场虚伪的?假象里?直至死去。
身侧有一股力量在隐秘持续地波动。彤华知道段玉楼必然听到了她与陵游那一场关于步孚尹的?争辩,也知道他身在六道之外,或许不受无相古树影响,或许已经看?到了所有她在幻象里?的?反应。
她知道她或许应当见他一面,可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她甚至直接发?动衔身咒,勒令让他不能靠近。
彤华站起身来,看?周围的?景象。这同?样是一片森林,每一棵树木都比蒙山上的?树木要粗壮许多,显然这里?并?非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