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避免地冒出这个想法,一边向外走一边垂下眸子,显得沮丧极了。
死寂一般的地牢中,一切声音变得清晰,只是陆念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眼前多出的两道人影。
脚步声渐近,几个狱卒最先察觉到,方才的气焰全部消散,此刻大气不敢出一声,死死低下头。
直到陆念安一头撞上了面前的黑衣男人。
手中灯笼摔落在地,她捂住额头,在痛感加重的瞬间,有些艰难地抬起眸。
光影明灭,眼前男人完全藏匿于暗色中,看不清神色。
耳边又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断断续续,加重了地牢中的潮湿。
陆念安感受到男人带着冷意的目光落下,刚有些害怕,她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屏住呼吸。
她早该知道的。
书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整齐排列于一起,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句话,她同谁在接触……像蛰伏于暗处静静凝视猎物的猎人,陆念安没办法不害怕。
陆念安想,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瞧了,也都会感到害怕的。
忍不住呢喃一声:“又再让人跟着我吗?”
这声音尤为微弱,几个狱卒没有听清,只以为她惊扰了哪位大人,此刻硬着头皮上前。
火把的光芒压过黑暗,领头的一眼看见司狱长躬腰跟在后方。
刑狱司虽不大,能让司狱长这般卑微奉承的人物,狱卒还没见过几个,目光不由得落去前方。
萦绕在黑衣男人周身的气势凌厉,带着久居高位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领头的一眼也不敢多看,忙对着身后的狱司卑微道:“不知张大人今日带了贵客前来,惊扰了惊扰了,我马上将人带出去。”
他说着,一手就要将陆念安扯过。
比起此刻就被赶出去,那点恐惧好像也算不上什么,陆念安忙上前一步,紧紧扯住陆祈的袖子,大声道:“哥哥。”
女声清脆,熟稔到仿若将这二字唤过千万遍,于是方才说话的狱卒一僵,小心去看陆祈的反应。
陆祈没有推开她,那狱卒便被吓得一连退后几步。
见状,陆念安好像尝到了什么甜头,小心翼翼又凑得更近了些。
她整个人黏在陆祈身侧,像只找到主人的幼鸟,迫不及待诉说飞出笼外的所遇,从被狱卒争对到受伤,无一例外全盘托出。
好半响后,陆念安终于停了下来,缓缓看向陆祈,深黑中,她眸中闪烁着的晶莹泪花晃眼。
这般可怜的目光,是想让他心疼吗?
陆祈抬手缓缓落在她肩侧,本就相隔甚近的两个人一瞬贴近,他垂下眼眸,将她绕进怀中。
他静静凝视着那抹伤痕,被碎石划破,并不深,溢出了些血丝。
陆祈眼眸微眯,一边检查她的伤口,一边顺着她往下回答:“这样啊,那阿念想要怎么办呢?”
太近了。
这般近得距离,呼吸融在脖颈,几乎是瞬间,陆念安就想到昨夜的拥抱,一动也不敢动。
连说话也开始变得磕绊道:“我,我觉得……”
撕开云纱,经年不见光的地方更为娇嫩,于是那抹伤痕开始变得突兀、刺眼。
“他碰你哪儿?”摔落在地的宫灯光芒微弱,半明半暗里,映出他病态沉冷的面孔,平静下泄露出几分漠然的危险。
“已经不疼了,”陆念安摇头,忙后退两步,她神色明显闪躲起来,看向一侧的狱卒:“我现在可以同周越说些话吗?”
那狱卒都被吓傻了,点头如捣蒜,当即就接到:“当然可以了!”
话音刚落,陆念安再度后退两步,刻意忽略身后之人,轻声道:“走吧。”
*
领头的狱卒停下,不知不觉中竟冒出浑身冷汗,他擦了擦额。
这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谁,抱着想要弥补的心,狱卒殷勤翻找出钥匙来,颤抖着手将眼前的铁门打开:“陆小姐,快请进快请进。”
牢中血腥气尤为厚重,走近了,才觉地上的星星点点皆是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