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张唇想说些什么,双手不安地搭在衣摆上,有些无措。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微妙,如同地上崩离散架的花灯一样,隐隐预示着什么。
再次以前,陆祈出声打断她,语调置身事外般平静:
“今日宴席,宫中眷客无数,来往密切,出现每一盏花灯都备受关注。”
“阿念,你可知这花灯流入河中,顺着水流,最终也会流入护国河中。”
他平静冷漠地分析着,对那花灯上的小字没有一丝起伏,他不关心那灯盏是谁做的,可以随手捏掉,就如同他也不关心那花瓣上的一行小字。
所有的一切,他不甚在意。
比起无用的质问,这显然才是哥哥应该说出来的话。
他替她分析放花灯是错的,告诉她宫里的所有河水会汇集到一处,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解释一样,他让她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们是兄妹的关系。
在世俗眼中,他们早已经如同亲兄妹一般,不可逾限。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般冷静地来分析呢……陆念安想,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冷静。
相称之下,她的喜欢,她的难过,她的崩溃,她的眼泪,都是那样的微小。
她不争气地哭出来。
陆祁第一次近乎漠视地看着她哭,半响后,别开眼:“是阿念还小,许多事情都还未想明白,让青竹先送你回去静一静。”
“我不要回去。”
寂静的院子里,女孩的声音稍显稚嫩,被黑暗压下来,又如同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明明总说阿念长大了,为什么这时又要说阿念还小呢?”
“阿念就是不想当陆祈的妹妹了。”
陆念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灯盏燃尽,院中光线稀薄,她一番话清晰入耳。
陆祈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侧。
今日她穿着她最喜的鹅黄,刚才及笄,刚刚长大,是他唤了十多年,同样细心照料了十多年的妹妹。
“陆念安,别不听话。”陆祈已然冷下了声音,态度强硬:“青竹会送你回府。”
这一次,他并不给她反应的声音,转过身,身影沉在黑暗之间,就让人彻彻底底地看不真切了。
好凶啊。
陆念安被扔在原地,心间的疼痛压下肩下灼烧,疼得厉害。
一直守在外的青竹此刻从黑暗里走出,哆哆嗦嗦地擦了擦额头:“小,小姐,大人让我送小姐回府。”
是送,也是命令。
陆念安被迫离开,乘马车离开时,远处的黑色夜空中,升起一连片橙黄色光芒,透过车窗往外看,灯盏将夜空点亮。
今夜的宴会过去,哥哥大抵是要娶崔姑娘的。
陆念安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心中有一场暴雨而过,她是雨中,被浇得东倒西歪的小黄花。
陆念安从没这样难过。
*
隔着不远的距离,歌女清脆的嗓音,同悠扬的琴声被风吹散,隐隐约约入耳。
圣上携子民在宫中最大的池塘边点燃了灯。
这是不亚于上元灯节的一幕。
千盏灯升起,灯烛映照而出的火红色光芒,将每个人的面庞点亮。
众人带着祈愿的目光随着灯盏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