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究竟是少年的话,还是少年语气里透露出的自信,让心底早已杀机涌动的叶承台微微一怔。他亦缓缓站起了身子,于黑暗中直视着那少年漆黑的眸子,双手渐渐握拳,汹涌的气机犹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侯爷想要杀我?”徐寒眼睛眯了起来,他肩上那只黑猫慵懒的蜷缩着身子,似乎对于这大殿中弥漫的杀机不曾有半分的感应一般。“夫君。”身后的妇人唤了一声,她毕竟也是出身大户人家,这些年跟着叶承台,官海浮沉,终归还是见过些世面。这时大殿内灯火熄灭,她不难猜到自家夫君这时恐怕已经动了杀心,她自是不知自家夫君这杀心究竟从何而起,但她却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叶承台却并没有回应那妇人的呼唤。黑暗里,他眯着眼睛,似乎目光能够透过这层层夜色,看清少年的模样一般。他从这少年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半丝气机,也就是说这少年的修为最强也不过宝瓶境,这般年纪,这样的修为已经算不得寻常或是一般,应当可以用一塌糊涂形容。而若是依夫子信中所言,让他将整个叶家的压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叶承台着实做不到。要是放在数年前,他本已失势,倒是还可一搏,可是如今他的女儿的了玲珑阁的看重,眼看着便可以一飞冲天,叶承台虽非势力之人,但却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了自家女儿的后腿,甚至给叶家引来杀身之祸。这些年他受牧王谋逆之案的牵连已经吃尽了苦头,这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端是不愿意再冒险。“夫子与我有恩,我叶承台算不得什么英雄,但却不想做那恩将仇报之人。你若是现在离去,我可当从未见过你,也没有见过这封信。”叶承台沉声言道,语气之中不无威胁之意。“若是在下不走呢?”徐寒浅笑着问道,神情泰然自若,端是没有因为叶承台咄咄逼人的态度而显露出半分的不满或是畏惧。怒色终于是在那时爬上了叶承台的眉梢。“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他这般说道,一只手猛地化为爪状就要朝着徐寒的面门袭来。他的速度极快,身为通幽境的力量在那一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一旁的妇人甚至还未有回过神来,叶承台的利爪便已然杀到了徐寒的跟前。面对叶承台这杀机凌冽的一抓,徐寒却是依然嘴角含笑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那利爪到了面门,下一刻就要将徐寒的脸撕开之时。“爹!”屋外忽的传来了一声娇呼。叶承台的身子一震,到了徐寒面门上的利爪猛地收了回去,身子也随之退回了远处,紧接着他大手一挥,大殿中熄灭的烛火再次亮起,将宁国侯府照得金碧辉煌。吱呀。伴随着一声嘶哑的轻响,大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身着浅红色长裙的身影步入了屋内。“爹,大晚上的,怎么熄了烛火?”那身影这般问道。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叶承台面对那身影的质问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意,他赶忙说道。“夜风大了,一不小心吹灭了烛火。”“是吗?”那身影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叶承台的说辞有些狐疑,她转头扫视了一番屋内的情况,却见自己的娘亲脸色有些发白,而一旁还站着一位模样奇怪肩上蹲着一只黑猫的少年。“这位是?”她仔细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在这之前从未见过这少年,故而问道。徐寒也在那时看向了那道身影。那是一位少女,梳着马尾,乌丝垂于腰际,露出额头光洁如玉,眉下一双眸子似含秋水,有生得红唇皓齿,在一身粉色长裙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出尘,端是一位如画中走出的美人。这想来便是那叶承台之女,玲珑阁长老的关门弟子——叶红笺。“这”叶承台闻言指着徐寒,想要找出些说辞,但毕竟在前一刻还与之刀剑相向,这时想要说出些所以然对于叶承台还是有些吃力。“在下徐寒见过小姐。”徐寒却是笑了笑,似乎已将刚才发生的打斗早已忘怀,他朝着叶红笺拱手言道,态度恭敬,却又不卑不亢。“我是侯爷新招的护卫,之后会负责护送小姐前往玲珑阁。”“你!?”叶承台本就对于徐寒的忽然出现抱有敌意,此刻见他如此自作主张,在自家女儿面前胡言乱语,顿时怒上心头,便要说些什么。“护卫?”叶红笺闻言偏了偏脑袋看向自家的父亲,叶承台感应到女儿的目光不得不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意。作为父亲他终归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搅入大周如今的浑水中。这是他的本能,当然也是他的责任。“是啊,不过徐徐公子只是人选,到底用谁还得再考核一番。”叶承台沉声说道,圆了场,却也留了余地。那封信中所言,眼前这位少年是那天策府夫子的徒儿,夫子留下此信便是要让叶承台想办法将他送入玲珑阁。,!叶红笺是玲珑阁长老钦点的关门弟子,想要带一两个人入玲珑阁虽然说不上容易,但也决计算不得有多难。只是这背后当年圣上密令长夜司首座祝贤以谋逆之名灭了牧王府满门,只余那位不学无术的小世子至今下落不明。外人看来是皇帝忌惮牧家在冀州剑龙关坐拥的二十万牧家军,但叶承台却清楚得很,皇上真正忌惮的是那座辅佐了大周三位帝王,已然根深蒂固的天策府。灭了牧王府,便斩了天策府一臂。自此后,天策府被圣上有意扶持的长夜司处处打压,如今已是名存实亡,那位夫子大人更是在一年前下落不明。且不说夫子究竟是死是活,但以夫子的秉性,既然在这时将他的徒儿送到了长安,那么必定还有什么后手的谋划,甚至有可能是天策府对整个长夜司反击的开始。叶承台自问自己做不了那种构陷忠良的恶徒,却也不想去做那冲锋陷阵的义士。他无意参与两只庞然大物的争斗,只期望保一家平安,而夫子此信显然是想要将他拉上天策府的战车,叶承台自然是心有不甘。他想着先瞒过自己的女儿,再动手料理徐寒。虽然他不会正如之前所言将之杀害,但至少要将他驱赶。“嗯?”叶承台这话方才出口,一旁的徐寒便是眉头一挑,他转头满脸疑惑的看向叶承台,似乎极为困惑的问道:“侯爷方才不是答应了在下吗?还是说那封信里写得不够清楚,还需拿给小姐过目?”徐寒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让叶承台心头一跳,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叶红笺年幼之时曾被送入天策府门下,受夫子授课,与夫子极为亲近,若是让她知晓了徐寒是夫子派来的,定然不会拒绝,届时叶承台便难以推诿。“信?什么信?”果然如叶承台所料,徐寒的话勾起了叶红笺的好奇,她转头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出声问道。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大殿之中看似和睦实则诡异的气氛自入殿之时她便有所感应,只是想不透彻,此刻听闻徐寒之言,自然疑心更重。“啊是是故人举荐的信”叶承台面对叶红笺的疑问心头有些慌乱,他侧目看了一眼徐寒,见他眸中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之色,知道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我只是害怕红笺你不满意,故而还没有答应。”“是吗?”叶红笺将信将疑的转眸又看了徐寒一眼,却是只觉得这少年有些奇怪,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既然是父亲故友举荐,她也不再放在心上,随口说道:“那便就是他了吧。”叶承台闻言脸色顿时愈发难看,正要再说些什么,可徐寒却是在那时拱了拱手,笑着言道:“小的谢过小姐。”“唔。”叶红笺点了点头,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今日在外陪公主妹妹逛得久了,有些乏了,女儿这就告退回房休息了。”她这般说道,又朝着自家父母行了一礼,便盈盈退下。这时,大殿之中便又只剩下徐寒与叶承台夫妇。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阴冷了几分,叶承台看向徐寒的眼睛浓烈的杀机浮现,几乎在空气中凝成了实质,朝着徐寒涌来。一旁的妇人也是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夫君,依然有些不明所以。“小子,你当真以为我叶承台好欺?”他这句话咬字极重,好似是从他牙缝中蹦出的一般,显然这位宁国侯已经陷入了暴怒的边缘。“侯爷还想杀我?”徐寒却依然保持着之前惯有的态度,不怒不喜,不卑不亢。这平静的态度无疑让叶承台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再次出手之时。“侯爷当真以为小姐此行会一帆风顺吗?”徐寒的声线便在那时再次响起。“祝贤真的会放任小姐去往玲珑阁,等着某一天她学成归来,替夫人平冤昭雪?”徐寒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他目光越过了身前杀气腾腾的叶承台,看向他身后的那位女子。:()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