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痛欲裂地喃喃,有什麽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他就好像是手握钥匙的开箱人,开了一个又一个,却发现最後的那一只钥匙不小心遗失了。
男人又摇晃地站了起来,他、他得到外头去等著,得去把他的小犊子给盼回来……
白长博在起身的时候,突然不知所谓地往旁瞧了过去。
苏陌的背包藏在了床下,只有露出一个边角来。
他缓缓地弯下身,拿出那有些破旧的背包来看。里头的东西不多,衣物都已经放进柜子里摆著了,只有寥寥几个物件。
白长博伸手轻轻翻了翻,只有几个本子和琐碎的物件。
他去翻开了那些小本子,细细地读著上头的文字。每一页都写得不多,有一些只有潦草的图画,但是他总是能辨认出“长博”那两个字。
白长博吸了吸气,合上眼将那些本子合上,又极其小心地把它们都收回苏陌的背包里。在他把背包放回原处的时候,有什麽东西掉了出来。
那半球型的玩意儿在地上滚了几圈,白长博起身尾随著它,走到了窗口前方止步。
外头的微光从帘缝流入,那东西微微闪烁著。
男人逐渐单膝跪下,将它拿在手里。
一个精致的雪球,里头白色雪花四散,小小的雪人挂著滑稽的笑。
男人有些魔怔地瞧著,那另一面满满地写了一堆字。
小混帐、小犊子……宝贝儿。
延绵到底部。
“小犊子……”男人无声念道,“宝贝儿、小混帐……”
白长博坐在椅子上,像是在苦思著什麽。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茫,他就像是在进行一个艰难的拉锯战,有时候会站起来踱步,有时候又坐回椅子上,目光不断地在屋子里转。
等到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男人睁了睁充血的眸子,他镇静地换了上衣,做了洗漱,转身迈向屋外。
这会儿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阿地瓦远远见到男人,就快跑迎了上去。
“老师──”他喘喘地抬头,指了指码头的方向,小小的孩子眉头紧皱:“叔叔他们说,救援队的人还是赶不来,现在没人敢出海啦。老哥和阿茂他爹他们都不知道咋样了,没消息啊。”
白长博看著那个方向,码头的几个人也冲著他瞧过来,每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那些狗娘养的,路堵了这不是去清了嘛?还不来救人!一开始说天气坏,现在又说拨不出人,让我们等──格老子的等操他娘!”昨夜出海的汉子扔掉了嘴里的烟,一脸阴郁,“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出去!要跟我来的就上来!”
他刚要扭头踏上闸板,一把声音却叫住了他。
“等等。”
那汉子止住了动作,回头看著男人往这里走了过来。男人带著一种异於常人的冷静扫了一眼众人,问:“你刚才说救援队不肯来?”
“可不是嘛?”旁边的人插口道:“欺负我们穷人!小地方!没死个把人他们那些爷们儿不急!”
白长博看著灰蒙蒙的天色,静静地听著一夥人宣泄著不满。
冷风拂面,那回族男孩在旁边眨著眼,他怎麽觉得老师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样……
过了半晌後,男人平静地开口:“这样的天气接收器的信号干扰太大。这里的设备不够,出海的话也只是白费力气。”
那中年汉子闻言就要反驳,却在男人看过来的时候,被那眼神给哽住了话。
“真的要出海的话,现在你们能做的只有让几个人在近海看看。还有,这里的负责人是谁?”他动作自然地指了其中一个人,那个小夥子从地上愣愣地站起来,有些傻气地眨眼。
白长博扔下了一句,“带我去见他。”
乡长的小办事处里挤满了人,多是失踪者的家属,也有一些纯粹看热闹的。助手正忙著打电话找救兵,乡长坐在椅子上撑著额,也是一夜未合眼的模样。
他们这地方小,发生什麽地方都是本地人自组的救伤组出去帮忙,如果要找正规的救援队,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也只有C市。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头没人施压,迟迟不见有人过来,白长博让人领著进来的时候,乡长听到有人要自己,本来又要忍耐著头疼地站起来应付,一抬眼就见一个面目冷峻地男人往自己走了过来。老乡长怔怔地站著,不知怎地,下意识地要点头招呼。男人却停下步伐说明了来意,转头看了眼那戴著眼镜的助手,问:“在跟谁谈?”
“是、是C城的……”的、的、的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白长博对著他伸手,轻招了招,“我来。”
助手傻乎乎地就把话筒给交出去。男人上前去,听也不听就挂了电话,重新拨了一个数字。
围观的人都静默下来,没有人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究竟要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