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陌极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胡乱地指了个方向,“去外面买烟了。”
章伟国仿佛没有意愿关心他究竟去了什麽地方,他仅仅是例行公事一样地通知说:“白爷早上的时候醒过来了。”
苏陌闻言霍然抬头,那原本犹如死海般宁静的双眼瞬间又浮现出了一丝波光,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又再次无话可说般地垂下眼去。
如果这样的事儿放在早些年前,这个汉子估计会拍著青年的肩头,尽管不善於言辞,也会试著宽慰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现在他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章伟国沈默了片刻,在掉头走开的时候,却低声道:“白爷刚才已经睡下了,你进去看看吧。”
苏陌像是听错什麽似的仰起头,有些愣愣地看著章伟国离去的方向。
病房里的温度比外头暖和许多。
苏陌把门拉开了一小个缝儿,低著头踌躇了许久,才像是做贼一样地从敞开的地方无声地钻了进去。
把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後,苏陌回头往病床的方向瞧了过去。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似乎只要床上的男人一有醒来的迹象,他就能迅速地跑到外头藏起来。
病房里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能穿透耳膜,砸在自个儿的心尖上。
苏陌不由自主地屏息,往床的方向一步步挪近。
白长博合著眼,胸口有些微弱地起伏著。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那原本就算不上红润的脸庞如今惨白得宛若能瞧见青色的血管。
苏陌只觉得两腿虚软得像是随时能栽倒在地上,他紧紧地揪住了裤管,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之後,不忍再看地仰了仰头。
白长博被刺中的是上腹,也许是他反应快一些,刀口扎得不算太深,也没有伤及脏器,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苏陌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白长博身上开了道口子,流了很多血。
他清楚刀子捅在身上的滋味儿,这两天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瞧见白长博浑身是血地倒卧在地。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连身上的旧伤都会跟著泛疼。
那一天,章伟国把所有的事儿都跟他说了。
一切的事情,还有一些三年前白长博刚回到美国的事儿。
『亏欠你的不是白爷。』
汉子手里夹著一根烟,烟蒂一点一点地抖在烟灰缸里。
『少爷。』章伟国扭头看著他,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麽,就冲著我来。当年白爷就算是对不住你,但是你还能盼望他能做到什麽地步。』
『王邵群那厮把那条链子和一根手指托人一并捎给了他。白爷以为你真的死了,那时候,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章伟国长长地叹息一声,有些糊里糊涂地道:『说到那条链子,是从前夫人留下来的。小姐小时候看它漂亮,还跟白爷讨过,闹得一屋子要翻过来,白爷也没舍得给她。』
『我服侍了白爷近三十年,他什麽性子我很清楚。白爷是很重情的,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很多。』
烟头烧尽的时候,章伟国看著他久久,留下最後一句话。
少爷,就当作是伟国求你最後一次──
苏陌伸出微颤的指尖,试图悄悄地去触碰那插著吊针的手背。
手掌覆在男人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而过,然而,在苏陌失神的时候,那更为修长的五指却动了动,缓缓地张开,穿梭过青年的五指之间,接著,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