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摩尔仰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神情就像是在迷途之中徘徊的旅人。他的双手紧紧地攀住了雅克兰多,用嘶哑的声音轻语:“我们是什么……?”
雅克兰多凝视着前方。
他慢慢地握住那青白的手,微微地俯下身,对着青年低声说:“你累了,亲爱的。睡吧,明天会是好天气。”
“告诉我,我们是什么?拜托,告诉我那些是什么,我梦里的是怎么回事?”艾维斯摩尔哑声急道。
“什么梦?艾维斯摩尔,你又知道些什么……你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你究竟是怎么了?从那天起。”雅克兰多反抓住青年的手臂,凑近那犹如宝石般的双眼,压抑轻声地问:“告诉我,艾维斯摩尔,在你对我有任何疑问之前,你必须向我坦白一切。”
艾维斯摩尔抿唇看着他,在雅克兰多退开之前,慢慢地开口道:“我一直在做噩梦……”
他的目光潋潋,注视着这拥有熟悉面目的男人。在这一夜他似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他的困惑:“那原本是美梦……我不太清楚。但是,有老奥纳、费伯伦和艾薇儿,还有其他的,不同的梦。但是……”
“每一个梦都有你,大人。”艾维斯摩尔垂下了眼,他交握的双手正在轻轻颤抖。
雅克兰多的双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好使他看着自己,并且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艾维斯摩尔……”
黑发青年静默地看着他,然后缓慢地伸手,轻轻地抚过那垂下的黑色长发。他的手渐渐地收拢,抓紧了那黑色发丝,接着执起它,缓慢地放在唇边,闭上眼哽咽地垂头。他的双肩颤抖,直到雅克兰多紧紧楼主他。
“亲爱的……”男人满怀歉意地耳语:“我们不该说下去。”他轻啄艾维斯摩尔的耳垂,低声说:“这会让我们都不愉快。安心地睡下,我在你身边。”
艾维斯摩尔两手紧紧地回拥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啜泣地说:“原谅我……我爱你……大人。”
“我爱你,胜过我的父亲、任何人。原谅我……”
艾维斯摩尔侧着头,抬眼看着窗外映射而入的月光,无声地低喃:“原谅我。不管我们究竟是什么。我都爱你,我的大人,塞勒斯汀,原谅我……”
艾维斯摩尔的梦还没有让他知道太多东西。所以,他可以轻易地说出“爱”、轻易地说出“不管我们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话。他也许还在在因为爱上同为男人的塞勒斯汀感到罪恶——否则他不会一直希望得到原谅。
这是黑发男人唯一能想到的。
此刻,他出神地抚摸着那沉睡的容颜。
在月光下,这拥有俊美容貌的男人仿若神话之中的神祗,但是他并不是。他的双目赤红,指甲黝黑,红唇下掩住的锐利獠牙皆是邪恶的印记。而事实上,神话之中,本该没有美丽的天使——因为外在的容貌只是表象,而这些足以魅惑人心的面貌只会出现在恶魔身上,以便掩饰那丑陋的内心。
“我知道。”雅克兰多望着青年,失神地喃道:“我都知道。”
他慢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逐步走到了镜前。
他看着那镜中的人向自己逐渐走近,然后在距离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偷走了你的模样。”
“我也偷走了你的力量,以及权力……”
平滑的镜子上陡然出现一道裂痕,并且逐渐扩张。
黑发男人缓慢地抬起眼,冷眼瞪视着前方,低声呢喃:“最后,我会偷走他……!”
在镜子完全碎开的时候,窗开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雅克兰多迅速地转过身,窗口在他靠近之前就自动地用力敞开。他走到了窗前,探了探头。
那一刻,他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但是他并不确定,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变得过于敏感。
但是事实很快便证明,那不是他的多虑。
雅克兰多在清晨来临之前,收到了来自伦敦吸血鬼的传讯——他们已经将他视为领袖,尽管他从来没有领导过他们。负责传信的红色蝙蝠停在窗前,在它张开翅膀的时候,黑色信封从中滑落。
这是很古老的传讯方式,但是在紧急的时候还算有效,而且那些老是躲在地下室的家伙们不会随便从里头钻出来。
雅克兰多看了一眼那粘着信封的红色骷髅纹章,嗤笑地评论道:“爱德华兹……前伦敦亲王的拙劣品味。”
血族会以他们的亲王的象征作为荣耀,在圣杯移交之前,他们仍旧沿用前任亲王的纹章。塞勒斯汀公爵虽然一直使用身为人类贵族时期的蓝玫瑰纹章,但是在血族之中象征他的却是邪恶凶猛的地狱犬。
雅克兰多有些烦躁地摊开了信,准备快速地略过几眼,也许他认为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伦敦的血族内战他并不想干预。
但是在读完了信之后,他沉默缓慢地搁下了它,脸色有些变化。
原本停在窗前的红色蝙蝠似乎感应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连忙振翅飞走。
雅克兰多在静坐了一阵子之后,夹着信,将它放在点燃的蜡烛上,冷眼看着它燃起,然后将它扔在旁边的盆子里。在天亮的时候,他快速地站了起来,走回了卧房,并且拿起了自己的披风,像是要马上赶往什么地方。
但是在出门之前,他并没有遗忘给他的青年一个轻吻。
雅克兰多走下了楼,他将一个装着暗红液体的瓶子交给了迎来的管家太太手里。他对着那温和的年轻妇人严厉地说:“我会离开一些时候,不会太久,最多三天。”
“这是艾维斯摩尔的药,数量很少,把它们加进红酒里,在我回来之前,都要看着他喝下。”他低声说:“……要是妳不想发生令人遗憾的事情的话,一定要照我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