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吉斯尼死城毗邻的奥诺德郡刮起了大风,夜晚的温度骤降,接连数日都是如此。
“老爹,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青年对着面前的惨状,惊愕地摇晃脑袋。他蹲了下来,翻了翻死去的家畜,皱着眉头看着他正在忙碌的老父亲。
“别抱怨了,小子。”老父亲搬来了干草,将它们扔进了鸡寮里,他烦躁地说:“我们必须办好事情,在天黑之前烧了这个地方。”
“这是见鬼的怎么回事?难道是得了什么病?真他妈的糟糕!”
“嘘!”他的老父亲瞪着他。
青年安静了下来,他沉默地和老父亲对视。
“安静地干事。”老父亲沉声说:“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小子,你要学着点。多做事,少说些蠢话。”
他走近他的儿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补充一句:“……不要激怒那些恶灵,要是你不想被扭断脖子。”
青年抿着唇,咽了一下口水,徒手抹了抹脸,从老父亲手里接过火把。
“烧干净,一点都不能留。”
老父亲负手站着,他凝视着眼前燃起的大火,轻轻地摇头,说:“这种事情很平常。小子,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将近三百年。从吉斯尼在大火中毁灭之后,偶尔会发生这种怪事,但是不要管太多事情。”
“这几个晚上都不要出门,小子。跟你的贝蒂暂时说再见,永远再见也行,她不是个安分的姑娘。”
老父亲仰头看着浑浊的天空,无声地说:“不过这没什么,他们也许在搞些什么玩意儿,发生了令他们雀跃的事情,只要在夜晚的时候锁紧房门,戴上十字架就没错……”
吉斯尼镇的荒凉庄园,传说中恶魔居住的塞拉布鲁斯庄园。她在夜晚的时候掀开了神秘的面纱,敞开了大门,迎接来自各地的造访者。
无法安睡的孩子听见了从远处的魔鬼庄园里传来的诡异笑声、悠扬悦耳的乐曲、以及悦耳的歌声。她躲进了父母的怀里,挽住了妈妈的手,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那就像是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黑色面纱。
在庄园的深处,任何光芒都无法透进的黑暗地带,恶魔的仆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带着僵硬的微笑,整齐地排成几列等候亲王的差遣。
中央是宽广的浴池,弥漫着香甜的雾气,从源口缓缓流出的是鲜红的液体。在一片朦胧之中,银发的血族领袖将池中赤裸的青年拦腰抱起,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沾湿自己的衣服。
“艾维斯摩尔……?”
青年并没有回应那一声呼唤,他的目光停留在身后的那红色的池水。
塞勒斯汀公爵轻轻地亲吻那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在青年的耳边耳语:“只是葡萄酒,这是为你而准备的洗礼仪式。”
“祝福你,从黑暗中诞生,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艾维斯摩尔垂下眼,他就像是个新生的孩子,在历经几日的痛苦挣扎之后,他已经疲惫得无法言语,甚至是思考,只能慢慢地将头靠在公爵的肩上。
公爵将黑发青年放在柔软的床上,用奢华的羽绒毯子掩住那美丽的躯体,轻柔的抚摸那苍白的脸庞,然后执起他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心。
接着,公爵轻轻地击掌,他的奴仆们走了过来。
“交给他们。”公爵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血红的双眼从来没有从艾维斯摩尔的身上离开过。“我会在我的王座上等待你。”他看起来恋恋不舍:“我一直等待着那一刻,与你共驻荣耀,以及……永生。”
艾维斯摩尔微微地侧过头,他闭上了眼。
公爵收回了他的手,微笑地转身离开。奴仆们无声地围了上去,为亲王的伴侣换上与最华美的装束,用最金贵的首饰做点缀,好与他们尊贵的君王匹配。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让他们摆布,他仿如被抽去了灵魂,但是他的眼里并没有失去焦距。他能清楚地看到镜中的自己,身上华贵的黑色礼服依循着两个世纪前的潮流,令人惊叹的金丝刺绣,细碎明亮的宝石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光。这一切使他看起来像是古老壁画里的人物。
但是,这只是一小部分。
忠诚的奴仆为艾维斯摩尔抬起绵长暗红后摆,他们引领着他走向庄园的更深处,他仿佛在横跨时空,随着他的每一步,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柱子上雕刻着古老的咒文和花纹,色彩鲜艳的壁画延绵而下,耸立的地狱犬雕像用剔透的红宝石充当双眼,就像是黑暗中的恐怖守卫。他就像是在渐渐地横跨时空,回到了几个世纪前的迷离国度。
而这一切的尽头,就在那一扇门之后。
艾维斯摩尔并没有时间做任何的准备,大门已经慢慢地推开。然而,迎接他的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切。那是宛如古世纪的大领主举办神祭的庄严殿堂,金色的光芒笼罩,它源自于大殿中央的奢华吊灯——这驱走了黑暗,而围绕着他的皆是他隐藏在暗夜之中的同族。
他们拥有赤红的双目,出众的外貌与难以言喻的气质。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慢慢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微微弯下腰。这举动满怀敬意,他们远比比身为人类时更加自负,而且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除了他们的领导者。
艾维斯摩尔站在原处,他沉默地仰头。
银发的血族亲王并没有从他的王座走下,他穿着和他的伴侣相似的装束,但是他看起来更加地雍容,就像是天生拥有这一切。他站在原处,与青年对望,接着姿态庄严地敞开双手。
“来我的身边。”
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最赤诚的呼唤,公爵的仆人走了过来。那是大鼻子的矮先生,他对着艾维斯摩尔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态度恭敬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