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前,阴间还没有“引渡处”这个特殊存在时,奈何桥这头所过之处,挤满了执念难消的魂魄。
刚死的游云意穿过其他魂魄,一脸迷茫地被鬼差带到了孟婆面前。
孟婆看到游云意的相貌,逗了一句:“公子长得好俊俏。咦……难得啊,英年早逝,居然丝毫没有执念。不过人死灯灭,没有执念也是幸事,公子请喝。”
游云意回以温润的一笑,没有多说,接过孟婆递来的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还给了孟婆。
孟婆看着他。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孟婆,又看了看把他带过来后已经走远了的鬼差的背影,然后有点迟疑:“我接下来是从这座桥过去吧,我现在是可以走了吗?”
孟婆:“……我的汤没见效吗?”
游云意动了动脑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还记得生前事,应当是没有见效吧?这个汤是喝下去就见效的吗?”
“当然,喝下去之后马上见效,然后你会没有意识地主动走上奈何桥,生前喜怒哀乐都剥离于忘川中,走到桥那头就彻底不再是这辈子的你了……怎么会没见效呢……来,再喝一碗试试。”
孟婆又给盛了一碗。
游云意有点犯难,他生前体弱多病数年,习惯了少饮少食,而孟婆盛汤是满满一碗,方才那碗他就喝得有些为难,只是担心喝少了有碍效果,才没有吭声一鼓作气全喝了,现在又来……
游云意端着孟婆汤,问:“我不能直接过桥吗?”
孟婆摇头:“我的汤不见效,你走不上去啊!不信你试试?”
游云意不想再灌一碗汤,便当真试了试,然后果不其然被一道瞧不见的屏障拦在了桥头。
孟婆:“喏,过不去吧?”
游云意抱歉地对她笑笑:“我不是不信您的话,只是我实在喝不下了,所以期盼着说不定不用再喝。”
孟婆有点惊讶:“不是只喝了一碗吗,第二碗就喝不下了?你虽然是清瘦,但好歹及冠了吧,食量这么弱啊?那难怪英年早逝了,不吃饭不行啊。”
“我是天生体弱,吃多了容易不适。”游云意又简单解释了下,“不过如今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想来不用在意不适了,我这便喝这第二碗。”
游云意咬牙,喝完了第二碗孟婆汤。
孟婆盯着他,然后发现还是没见效。
“奇了怪了,我汤熬错了?”孟婆纳闷,自己拿了个碗出来盛着喝了点,尝尝味道,“没问题啊……你再来一碗试试。”
游云意放下空碗,往后退了一步:“我……孟婆大人,我实在是喝不下了,容我歇会儿可好?”
这么斯斯文文的漂亮公子,要是放在往日,孟婆肯定多逗两句,毕竟整日待在奈何桥边着实无趣。
但眼下情况特殊,她的孟婆汤居然没见效果,这让孟婆无心寻别的乐趣,只盯着游云意:“你这肚子是不是太小了点……行吧,你歇会儿,我正好重新熬一锅汤试试。”
游云意就走到了一边站着,免得挡住其他要喝汤的魂魄。
这期间,他看了看,发现有的魂魄被说有执念未消,需要消解后才能喝汤,有的魂魄没有什么执念,喝完汤后正如孟婆方才对他所说,会游魂似的步上奈何桥。
而且那些渡过奈何桥的鬼魂们,喝的就是刚才孟婆给他喝的那锅汤,但好像就他一个人喝了两碗都没见效……
“哎,这位兄台,你是有什么执念啊?”旁边一个鬼魂见游云意面生,好奇打听。
游云意摇了摇头:“我没有执念,只是喝了孟婆汤却不见效,再等稍后重试。兄台你呢?”
鬼兄纳闷:“当真?这稀罕事我还是头一回听闻。我的执念是没能高中,寒窗苦读二十载,却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抢了财物还不够,非要杀人。”
“他们那刀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都卷刃生锈了,让我死都没能死利落,唉……不过我倒不怎么记挂那些山匪,孟婆大人也说我执在高中,让我自己消解着,说是反正过了奈何桥也还有不少魂魄在等着投胎,我们在这边等也差别不大。”
鬼兄说着打量了下游云意:“兄台,你瞧着也是个读过书的吧?怎么死的,比我都年轻。”
游云意客气回道:“读过一些书,不过没有兄台你这般高中的志向。我自幼体弱,能长到这岁数,已经是老天保佑、家中慈爱顾我,睡梦中突发心疾,醒时就到这里来了,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可不吗,没什么痛苦就死了,比我被锈刀子割脖子好多了。”鬼兄摇了摇头。
游云意闲来无事,便继续和他交谈下去:“兄台寒窗二十载,死前仍记挂科考,乃人之常情,只是既然此生已无可能,又何苦在这奈何桥前惦记到无法向前?”
鬼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苦意地摇了摇头:“唉,我又何尝不知呢,但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啊。”
“可若是你早日过了奈何桥,投胎再世为人,不就能早些在来世重新科考了吗?你在这厢耽误的时辰,兴许人间已十载,又过好几回科考了。”游云意随口道。
但鬼兄不知为何,竟是愣住了,然后恍然大悟地对游云意作了一揖,接着大步走到孟婆面前:“孟婆大人,我觉得我执念解了!”
孟婆记得这鬼,沉迷科考至死不休,都在奈何桥前徘徊得她都眼熟了,故而乍听还以为这鬼在胡说,但凝神仔细一看,居然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