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走了几步,拿起放在门边墙角的扫帚:“对啊!老太婆活腻了准备进棺材了,还怕你什么!看咱俩谁先进棺材!”
……
到此,引渡处办公室里,游云意看时间都有点超过了,便敲了敲窥镜,关掉了知引墙的画面。
观众鬼们感慨:“哎呀,要是能接着看到他俩打起来就好了!就是嘛,都敢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活着才有意思嘛,咱们看乐子都觉得更有意思。”
“唉,屏幕又暗下去了,今天的直播又结束啦。”
托006号老婆婆和对应的阳间将死之人的画面所耗时间够长的福,虽然前面005号没耗什么时间,但游云意也不用再多直播一个007号了,他关掉了直播,接着才叫号。
等当前这一轮的一百个号鬼魂见完之后,引渡处照旧暂时闭门谢客。
游云意来到阳间,却没在房子里看到林逾静。
而这其实是有点反常的,毕竟林逾静这个阎王绝大部分时间里是真的都很闲,就算偶尔有公务要办,也会卡在游云意下班之前结束。
游云意每天就休息下午这么几个小时,林逾静不想错过哪怕一次。
尤其是……游云意自从两年前起,魂魄就越发虚弱,阴间引渡处能攒下的功德也越来越薄——虽然游云意在引渡处挺摆烂的,但他又不是两年前才开始摆烂,差不多五百年前开始就这工作态度了,工作成果也没什么变化,但反馈的功德“绩效”却在同样的渡化成果基础上少了许多。
游云意死于千年前,生前体弱多病,死于英年早逝,死后魂魄虚弱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没有需要化解的执念,但他饮不下孟婆换着口味熬给他尝试的孟婆汤。
喝不了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自然没办法去排队等投胎。
游云意这一抹虚弱得格格不入的鬼魂在阴间飘荡着,直到阎王做主开设了引渡处,让他得以在渡化有执念的鬼魂这个过程中积攒功德、强塑魂魄,等魂魄在功德的滋养下足够健壮了,他就可以去投胎了。
但人间百态最终不过是柴米油盐亲朋好友那些事,落到每个生前人死后鬼身上俱是大事,放到泱泱天地间却不值一提得很,所谓的执念渡化转成的功德更是只能期待积少成多、能精卫填海。
可这海填了这么多年都仍然水波荡漾一望无际,游云意其实早就放弃了攒够功德获得转世投胎的机会。
虽然引渡处的工作很无聊,为了在冥府不业绩垫底惹鬼非议——主要是游云意自己受不了垫底这种事,觉得就算自己不在意脸面那也不能把面子往最底下踩——他这个没编制的临时工还得一天处理一百个号、加班是常态。
但是反正他以魂魄的形式活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而且下班时间也能去阳间逛逛,转世投胎与否就没那么重要了,不再惦记这件事,反倒更自在。
——游云意本来是这样盘算的,林逾静也觉得挺好,不慌不忙地想办法琢磨着把引渡处在天道那里过个明面、给游云意上个“编制”。
直到两年前游云意的魂魄开始不稳定,要不是过去攒下的那些功德还护着他,只怕他早就要魂飞魄散了——阴间没滞留过上千年的魂魄,游云意命不久矣的症状出现之后,林逾静也手足无措,然后如今搞出了“直播”这种借口现代化办公的模式来让游云意的引渡处能够沟通阴阳。
改变将死之人的原定走向使其续命,得到的功德远超过游云意在阴间引渡处兢兢业业地摆烂工作得来的。
但收益与风险并存,阎王是阴间之主,虽然有一定的管控阳间的权利,但这样做还是太敏感了。
游云意本来就担心,所以想尽可能降低直播对阳间的影响,而前几天林逾静一直没什么事,他也放心了点,没想到今天林逾静就没留下口信突然消失了。
游云意每天只有这个时间有空,又魂魄岌岌可危,林逾静若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就不可能不来陪游云意。而如果他是主动因事暂离,那一抬手的功夫也够他给游云意留个口信告知一下去向了。
偏偏什么都没有,像是被迫突逢变故不得不离开……
游云意坐在客厅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又回阴间看了看,然后再度回到了阳间。
这回又等了半个小时不到,林逾静终于回来了,只是回来得很是狼狈,而且他以往在阳间都习惯自己走、出入跟常人一样等电梯,但这会儿却是凭空出现在了房子里,没那力气维护“人”的表象了。
“林逾静……”游云意上前扶住长袍破损、面上带伤的林逾静。
林逾静的头发也散开了,那支被当做木簪的判官笔歪歪斜斜地插在零散几根头发间,要不是判官笔本身的能耐,换成寻常真簪子早就掉了。
除此之外,林逾静身上还有血腥气,很浓,游云意摸到他袖子发现都是湿濡的。
林逾静抬手抱住游云意,顺势低头把下巴搁到了游云意肩上,然后他轻笑道:“把你的白衬衫都弄脏了……没事,小游,只是阳间受影响的人有点多了,天道发现了这小角落的事情,有点震怒降了天雷而已。我跑得还挺快的,没让天雷劈到咱们家里,不过太久没捱过天雷了,有点不习惯。”
“很快就好了,别担心。”
游云意闻着血腥气沉默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了……反正已经被天道发现了,我之后会对直播更上心一点,争取尽快了结攒功德的事。”
林逾静笑着蹭了蹭游云意的脸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