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丛看起来没变样子,但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端倪不是没有,金苏苏有一次在家具店试体重秤,看徐意丛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打盹,才突然想起不对头:她不是很喜欢逛家具店的吗?
现在逛街也懒得逛了,最多是被金苏苏拉着逛公园。
更多的迹象被人误解成徐意丛成性格闷,譬如派对上总是闷头喝酒,譬如不怎么交新朋友,再譬如朋友看起来很多,其实出门前总是很沉默,因为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想玩,所以出门之后也总是闷头吃东西,脸上总有点魂游的表情。
番茄鱼的事情搁下不说,徐意丛这个人彻头彻尾地懒掉了。
金苏苏吃完面,把盘子推进水槽。
徐意丛贤惠,立刻就撸起袖子洗碗洗锅,金苏苏靠在旁边刷牙,“徐意丛,你看看外面,树叶子都冒芽了,已经是二月了。都过去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呢?”
徐意丛把泡沫冲掉,不甚在意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其实就是因为过去很久了。从夏天到冬天,现在春天都快要来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久地见不到徐桓司。
第一个离家在外的圣诞节过得很满意,当时不知道徐桓易是怎么跟家里解释的,总之徐意丛去年连圣诞都不用回家,他只给她发了一条指示:“平安夜的时候你打个电话就行。”
那天金苏苏正在电话里跟各路友人恭祝平安夜吉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香港同胞飚广东话,一时注意不到徐意丛。
徐意丛走下楼去,外面是阴天,满眼萧瑟的冬意。
街区很安静,她拿着手机在路灯边转了好几圈,最后靠住路灯,拨通家里的电话。
是徐廷接起来的,像是忘了有她这么一号人,惊讶地说:“丛丛?”
虽然丛丛经常打电话给外公外婆,但毕竟是圣诞节,一家人都很高兴,电话被传来传去,外公还是责怪她了:“怎么不回家?你不要糊弄我,我知道你有假期。”
外婆把电话拿走,“徐意丛,不要理你外公,玩物丧志。你不是要发表期刊论文吗?认真做吧,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就偷懒。”
丛丛这才知道徐桓易给她扣了一篇论文的锅,非常崩溃,可是电话已经被传到小舅妈那里去了,“丛丛,吃饺子了没有?哦,有时差,你那边才上午,正好,去唐人街买饺子皮吧。”
徐黎笑着骂她:“你没救了,什么节都吃饺子,别教坏丛丛。丛丛,我去捞饺子,你跟你大哥哥说吧。徐桓司?把电话拿着。”
丛丛胸腔里蓦地一跳,手心里全是湿滑的汗。
电话那边也没有说话,她只听到他的呼吸声,背景音是嘈杂的话音,舅妈笑着说:“嗳,这汤真鲜。徐桓司,问问丛丛,今天她是在家过节还是出去聚会?”
丛丛听得见舅妈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上次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在书房,徐桓司迅速把两颗石头放进小盒子里,一抬手就放到了书柜顶上,丛丛踮着脚看,舅妈走进来的时候,她其实出了一身冷汗。
徐桓司始终没有开口,舅妈远远责怪了他一声:“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站在玄关那里干什么呀,你要是有事,就把电话给我好了。”
她走过来了,接过电话,手指碰到听筒,发出好听的沙沙声,让电话逐渐远离他的呼吸。
丛丛只觉得胸口被紧紧揪起,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里面的心脏,缓缓拽离胸腔。
听筒里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原来其实他只是沉默了一句话的时间。胸口蓦地空下去,她突然得了失语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没等舅妈发问,那边突然响起了徐桓易若无其事的声音:“哎,我来接,您去忙吧。”
徐桓易拿过电话,走了几步,大概是到了院子里,他说:“徐意丛,天气预报说你那边要下雪了。家里也在下雪呢,好厚的一层。”
那边传来好听的踩雪声,咯吱咯吱,是他和杜集两个人在走。她仰头看看,这里的雪花还没有飘下来。
平安夜已经过去很久了,徐意丛还是记得徐桓司在电话那边的呼吸。
二月的春夜里,夜风吹动外面的树枝,树枝刮在墙壁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徐意丛把碗全都洗干净,金苏苏突然拽住她的腰拖过去,道明寺一样霸道地说:“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你找点别的事情做,很快就忘记了。”
金苏苏豪气地甩给她一张健身卡,命令她去上课。
第二天,徐意丛离开学校就去健身房,跟着核心力量课练了十五分钟,精疲力竭,到了卷腹的环节,彻底不想动了,索性躺着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