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她使唤别人,没有别人使唤她的。
谢只南心中冷意突生。
晏听霁直直盯了她好一会儿,眉梢微垂,少了几分肃色,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他脸颊侧,润湿了唇瓣,凸显了些许可怜意味。
“阿邈。”
可在谢只南眼里,这一点都不可怜。
她陡然站直了身子,朝晏听霁透去一记锐利的眼神,忽而又想到什么,垂眼觑了觑腰间的花当子,瞥见那上面刻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邈”字,唇角讥诮:“你的眼睛长在我身上了吗?”
“我是与你结了契的妖鬼,”他的视线落在同她一致的方向上,又飞快收回:“你不必将我视作仇敌。”
谢只南冷笑一声:“既是如此,方才为何阻我?我是主,你是仆,分得清么?我,的,妖,鬼。”
饶是再困惑,此刻晏听霁也反应过来她因何生怒。
昏暗的天色逐渐明亮几分,雷声过后,雨势渐小,只留下一地被蹂躏在泥水中的花草叶片。
“小七!”
尖锐的声音犹如闪电般再次穿入耳膜,打去一瞧,是那李嬷嬷撑着伞又折返回来。
见清来人,谢只南心中未消之火复而又返,她现在施展不出法术,单靠肉搏,是绝对打不过这个吃成满腹油水的中年妇人的。
于是她软下声来,乌眸灿灿:“你帮我杀了她,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此处为柳盛精心编造的境,死后为鬼,生前自然是人。
凡人向来脆弱,谢只南刚才看得很明白,身为妖鬼的晏听霁并没有受到这个境的影响而丧失术法。如此,杀死区区一个弱妇,等同碾死一只蚂蚁。
此言一出,晏听霁眸中神色愈加复杂。
“阿邈。”他语气多了几分厉色。
眼见他并不妥协,谢只南凶道:“不许这么喊我!”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李嬷嬷仔细瞧去,才发现那廊下还站一人,本想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跑这躲懒,走进了几步便“扑通”一声跪下,连伞也不要,由着骨碌碌地滚去蒙雨。
“二公子!”
李嬷嬷匍匐在廊外的青石板上跪着,身子抖得厉害,细如牛毛的雨丝点在她精壮的背上,一点一点浸透她的衣裳,无边的恐惧叫她一时都忘了自己的目的,更不记得站在晏听霁对面的谢只南。
见此情形,谢只南觉得有趣。
“这老妇居然怕你。”
晏听霁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对此并未感到讶异,反倒是很从容地说了句:“滚。”
“是是是。”李嬷嬷连滚带爬地撑起身子,“我这就滚,这就滚。”
“好威风啊,不过,”谢只南不满道:“凭什么你是公子我是下人?”
晏听霁颇为无奈,拉起她的手就往廊外走。谢只南别说挣脱了,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握住她的那只手好像有浆糊一样,牢牢地黏着自己的掌心,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外面的雨虽小了许多,总归还是下着,不过谢只南的身上滴雨未沾,似乎都被隔绝开来落到别处,反观拉着她走在前头的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谢只南莫名有些烦躁。
心里产生的奇异让她不适应,甚至有些排斥。
一路前行,途中就是遇见个别下人,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低头去做自己的事,众人的反应和李嬷嬷如出一辙,像是见到什么瘟神般纷纷避让着,生怕自己给看到。
“你要带我去哪?”被这样拉着走,多少有些没面子,谢只南神情不耐,“怎么离开这里?我要出去。”
晏听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行至一处阁院前,将人给带了进去。
屋门落闭,他便撇下人,匆匆进了里屋。
被忽视许久的谢只南心中早已诸多不快,冷哼一声就要推门外出。双手扒在门框时却怎么也推不动,仿佛这门被浇灌了铅水般生硬,再仔细看,就能瞧见门上渡了一层微淡的白色流光,难怪推不开。
卑鄙。
身在里屋的晏听霁听着外头的声音,无需猜测都能知晓情形。
他方才是气急了,若是再晚到一步,谢只南便会利用赢魂灯内的灵力强行破开柳盛多年积攒的鬼气,如若她自身便灵力高强,那便无碍,可她的灵力实在薄弱,赢魂灯的灵力又过于霸道强劲,这般依靠蛮劲,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甚至伤己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