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珥看起来很脆弱,但有时候又意外地坚强。
他无声压下抽噎,细白的手指埋在星云犬绒绒的毛发里蹭了蹭,只汲取了一点点温暖与安全,便小心从对方的怀里爬了出来。
连委屈都小心翼翼的。
珀珥抬起手背擦过发红的眼眶,本该因眼泪洇湿的面颊被菌丝吮尽了水分,唯有眼尾聚着一点点晶莹。
他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正待再次摸摸自己的脸蛋,下一秒就被一截温热的舌面舔过了尚有潮湿痕迹的眼睫。
——是“大狗”。
辐射影响暂时消退,这头星云犬眼底浓郁的黑似乎有些削减。
它动作生疏地舔过珀珥的眼尾,却在吞咽对方最后一颗眼泪的时候显得有些急切。
烧灼饥饿的胃似乎被这一颗眼泪给安抚了。
那些聚拢的菌丝交错着,晃动中又露出了更多的苍白色。
珀珥被舔得放松几分。
他抬手揉着异兽的菌丝毛发,紧张到发颤的手臂、小腿上还有压烂掉的浆果汁液,甜滋滋地混在一起,被星云犬偏头一寸一寸舔了干净。
光裸苍白的肌理很细腻,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这是人造人趋近于“完美”的特性。
每当兽类略微粗糙的舌面舔舐过紫红的果汁痕迹时,都会引得跌坐在地上的小人造人小声吸气,白生生的掌心推着异兽巨大的脑袋,细声细气哼唧着“好痒呀”。
人造人的皮肤很敏感。
他说“不许舔”,还说“要生气了”。
但当星云犬毛茸茸的脑袋挤到他怀里后,这个不坚定的小家伙又会带着哭音小声笑出了声,音色轻轻软软,只揉着异兽的耳朵说“坏狗狗”。
珀珥总是这样。
他似乎永远都学不会拒绝。
就算被欺负得狠了,也只会小声说“请轻一点”吧。
垂下脑袋的异兽一寸一寸感知着这只幼崽身上的气味,当甜腻腻的浆果汁尽数被它舔到腹中时,那双被乌黑浸透的眼瞳似乎又多了一丝光亮。
好甜。
星云犬皱了皱鼻子。
它不喜欢浆果的味道。
但没关系,它喜欢这个幼崽的味道。
狼狈兮兮的小人造人被舔干净了手臂、小腿上的浆果汁,又被异兽提着后衣领给拎起来的,虚软的脚悬空晃了晃,终于踩实,最终扒着对方的脖子站稳。
珀珥并不知道天已经黑了,但星云犬知道。
这个时间点,幼崽应该要睡觉了吧?
年轻的雄性异兽在自己的大脑中挖掘着贫瘠的、有关于幼崽的常识,难得不混沌的大脑助长了它思索的欲望,盯着这只苍白、瘦弱的幼崽若有所思。
感受到“大狗”的视线,珀珥歪歪脑袋,眼瞳转动着落在了异兽的方向。
他问:“要、要离开吗?”
那是有些彷徨的发问。
对珀珥来说,从他醒来到现在的一切都陌生极了,即便是再迟钝,也足够他意识到这里不是拍卖行,也不是销毁瑕疵品的处理厂。
眼盲的人并不适合经常置身于陌生的环境。
异兽也歪头,浮动在半空中的菌丝清晰捕捉到了幼崽的情绪变化。
它无法对这样更加复杂的感情做出理解,但并不妨碍它在将小人造人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后,为对方的变化而做出妥协。
至于这样的妥协到底为什么发生……
它舔了舔鼻头,瞳光闪动的痕迹微不可查,倒是喉咙间还留存有那股甜甜的滋味。
异兽低声轻吼,它四肢卧倒在地,身体靠着后方绿洲里的巨木,甩着长尾圈住珀珥,将人造人一把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