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
原来皇帝叫他和曹慈两个人过来是想商议立太子的事情,这过于突然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曹慈也卡壳了,半晌没吭声。
皇帝又瞧了他二人一眼。
曹慈迟疑一瞬,赶在沈持前面说道:“陛下春秋鼎盛,立太子或许有些早,况且这是大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定下来的……”
他少时曾是皇帝的伴读,与之打了四五十年的交道,太会揣摩萧敏的心思了,知道帝心里头还在犹豫,并不愿意立储君,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他猜帝权衡的大约是立了成年的太子怕其储君当久了势力坐大后等不及老皇帝驾崩便逼宫夺权,要是选了年幼的,又怕不能服众,徒惹纷争吧……
因而说了一箩筐冠冕堂皇反对立太子的话。
皇帝听了非但不生气还甚是欣慰,他出于对大儿子之死的愧疚生出立储的念头并不是要真的立储,同样,也不是真的召左右丞相来商量立谁为太子,而是让他们来说服自己不要急着立太子,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曹慈的话恰好说到他的心坎上,皇帝又凝着沈持:“归玉,你说呢?”他还想听听沈持怎么劝阻他此时立储。
就在方才,沈持想了许多,他肃然道:“回陛下,臣以为庄王殿下乍然薨逝,朝野上下皆悲恸不已,而立储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要是陛下拟了旨,臣子与臣民,是该为庄王殿下悲伤还是为新储君高兴呢?请陛下三思。”
皇帝听了沉思片刻说道:“归玉所言极是。”
瞧,不是他不想立储,而是没法立啊。
皇帝听到了他想要听的,本来要让他们退下,只听沈持又说道:“臣还有一事要奏,臣斗胆请求陛下下旨,再封一皇子为王。”
再封一子为王。
皇帝和曹慈都下意识地想掏一掏耳朵,不是,没听错吧?
“沈爱卿说说,这是为何?”
沈持徐声说道:“臣听闻庄王殿下才情出众,他驾鹤一去,百姓痛惜不已,殿下若再立一位同样品行出众的皇子为王,一来或可抚慰百姓之心,二来也叫他们知陛下膝下枝繁叶茂,有众位皇子绵延天龙脉,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归玉说的倒也是,”皇帝听了沈持的话忽然想到:若日后立萧福满为太子,眼下也该给他铺路,是时候封他为王了,这个提议不错说到点子上了,遂从谏如流:“没了庄王,朕就再补百姓一个王,贤能的王。”
曹慈瞟了沈持一眼,心中起了波澜:听这话的意思,姓沈的是要抬举十皇子。先为他博个王,呵,下一步棋该推萧福满坐上储君之位了吧。
这私心太显眼了。万不能叫他得逞。
曹慈在心中揣摩皇帝的意思,他豁然发觉,从过往帝待皇子们的种种看来,没准儿帝要选立为王的皇子也是萧福满!甚至他日立储,也更倾向于十皇子!
他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行,他不能让沈持扶萧福满成为王,再成为太子,这功劳得是他的,心急之下,他来不及提醒自己“事以急而败者,十常七八。①”,于是在皇帝还未问出哪位皇子配封王的情况下,他草率开了口:“陛下,若说封新王,臣也深以为然。”
皇帝闻言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么两位爱卿说说,哪位皇子可堪封王呢?”
沈持本想说“这是皇家的家事不敢置喙云云”,但他慢了一拍,被曹慈抢答了:“臣观十殿下龙颜凤姿,更兼性情如冰莹雪至,实在配得上享亲王之尊。”
第242章
十殿下。
当曹慈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咯噔”一声,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明明是沈持提出来的封王,他却神差鬼使上赶着举荐萧福满,将自己的私心袒露无遗……然而覆水难收,悔之晚矣,只能暗暗骂自己老糊涂了。
而沈持则是愕了愕:“……”不是,曹相爷,咱们话题还没进行到议论封哪位皇子为王的地步吧。
皇帝虽未动声色,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启口,他轻咳一声扫了眼沈持:“曹相说的,沈爱卿看怎样?”
他本就有意封萧福满为王,不需要旁人举荐。
沈持:“……”说实话不怎么样。
“陛下,”他说道:“臣以为这是您的家事,臣不敢妄议。”
一旁的曹慈听了没好声气地说道:“难道封王的事不是沈相提出来的吗?”他严重怀疑沈持给他挖了个坑。
沈持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作为臣子,可以劝谏君王立储君,也可以提议分封皇子为王,至于封谁,立谁,”他看了一眼曹慈:“臣不敢妄议。”
这话没毛病,朝中的臣子们隔三岔五就要进谏一回——请立太子,但没人敢点名说立哪位皇子为太子。
那得由皇帝亲自定夺。
是以他敢提议皇帝再封一位王,但可不敢说让封萧福满为王。
曹慈:“……”
他越发觉得这坑是沈持给他挖的,更气的是,他还急吼吼地跳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