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一周,第二天沈知就要出发去敦煌了。
上午如常上完两节艺术史课,下课前沈知跟学生们简单说了下,自己要出差两周,这两周的课会让系里周老师代课。
第一排的马尾辫女生发问:“沈老师,您出差是要去敦煌的那个壁画项目吗?”
沈知看向那个女同学,认出是之前每次都很积极交作业的那个女生,他笑着回答:“是啊,是个光荣的任务。”
身边有同学打趣马尾辫:“是不是想和沈老师一起去?学校不是在招志愿者?你去报个名呗。”
马尾辫也不理会那人,只是对沈知同情说道:“沈老师,怎么就派您去了呢?那里现在可冷了,您多保重啊。”
沈知知道学校正在学生中招聘志愿者,可应聘人寥寥,现在的学生都很现实,实习申请都想进博物馆或研究院这样的单位,这个敦煌项目条件艰苦,而且除非以后想做现场勘查的工作,否则对以后找工作也没什么帮助,可现在谁还想做现场勘查这种苦差事呢?
他笑笑,并没有答话,只收拾好书本教具,便背着包离开。
这几天北城气温回升,阳光暖洋洋的,羽绒服都穿不住,有几分小阳春的感觉,可经过上周那场风雪降温,树上的叶子基本都掉光了,草坪也一片枯黄,显出冬日的萧瑟。
沈知从美术系教学楼出来,朝停车场过去,他要回家收拾行李。
经过阶梯教室时,迎面正遇上计算机系三年级那个辅导员冯老师。
“沈老师,上完课啦?”冯老师热情打招呼。
“对,刚上完。”沈知温和笑着点了点头,就要错身经过时,似乎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冯老师:“对了,冯老师,最近有聂迟的消息吗?”
原来一周前沈知得知聂迟爷爷生病后,给聂迟发了条消息问候,第二天才收到他的回复,并没有说他那边的情况,只有一句话:“老师,我有点儿想见你。”
沈知默默地看着这句话几秒钟,然后无语地退出了对话框,这个聂迟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师生的边界感。
沈知没有回复,聂迟这几天也没有消息。
今天看到冯老师,沈知想起聂迟,就问了一句。
闻言,冯老师停住脚步,敛了笑容,回答道:“聂迟啊,他爷爷过世了,这几天在家里处理后事,应该快回来了。”
“啊……这样啊……”沈知想起那天聂迟的消息,突然意识到聂迟一定是很难过才会发这样的消息,他心底发沉,又问:“聂迟还好吗?”
“聂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也没说几句,只说没事儿。”冯老师叹了口气。
和冯老师告别,沈知心情有些沉重,他一边继续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找出聂迟的对话框,敲下一句话:“聂迟,听说了你爷爷的事,节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聂迟的反应很快,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沈知划下接听,放在耳边,“聂迟?”
那边很低地“嗯”了一声,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隔着一条电话线,沈知明白聂迟此刻的心情,唯一的亲人过世,除了伤心之外,留下的人还会十分孤单和迷茫,好像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人,沈知心中为聂迟难过,他握着手机,慢慢走着,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聂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不过你要知道,即使爷爷不在了,你也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在关心你,你有朋友,同学,老师,以后你还会有家人。”
对面仍然沉默,过了许久,聂迟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会吗?”
“一定会的。”沈知声音温柔,语气却坚定。
两个人就这样又聊了几句,沈知已经走到停车场,也没急着上车,就站在车门边和聂迟说话。
聂迟明显情绪好转了些,声音也明亮起来,说:“老师,我下周就回学校了,等我回去,能跟你一起吃个饭吗?”
“好啊。”沈知答应下来,话说出口这才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出发去敦煌了,他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两周就回来,再跟聂迟见面也可以,就没再多说。
挂了电话,沈知在包里翻出车钥匙,正要开门上车时,却感觉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灿烂,路上都是去食堂吃午饭的学生。
他没看到有人在注意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便不太在意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开出停车场,从路上学生们的身边经过。
有个穿明黄色卫衣的男生扯了扯身边的人,朝沈知的车扬了扬下巴,问:“就是那个人?”
“嗯。”那人穿了件半旧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有一半脸埋在羽绒服领子里,视线从沈知车上移开,垂下了眼帘。
“也不怎么样啊,看起来又老又土的,比你差远了啊,林言。”明黄卫衣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