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头看她。
“在我们谁都期待见证这个世界美好的时候,1991—213这22年,在索马里工作的16名无国界医生被杀,而且袭击不止一次面向了救护车和医疗地。214年,在叙利亚工作的5名无国界医生被掳,215年,在南苏丹的2名无国界医生被袭身亡。”[1]
“这只是这些年里部分真实的例子。”宋念安的嗓音冷淡却沉静,说出这些数字,好似毫无波澜,“但你知道16,5,2这些数字背后,意味着什么?”
女孩怔怔地望着她,眼眶一点点地,有泛红的趋势。
毕竟只参加过一次短暂的救援,女孩没法拥有宋念安那样快跳级进行实战经验的机会,也就不可能练就和她一样相对不弱的承受能力。
宋念安只是淡声说:“意味着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转笔的低声一停,全程蓦然陷入寂静。
“我知道,这些数字早在你们加入无国界医生这个组织的时候就清楚知道,但那时候一腔热血,数字大概率只是数字,伤亡没真的到你们面前的时候,很难感同身受,是么?”
女孩怔怔摇头,和目光坚定的宋念安对视时,莫名被震慑,只是小声嗫嚅:“不是。。。。。。”
但宋念安今天不是抱着死里逃生的心态来针对谁的。
她笑笑,激光笔扫向投影仪上最新整理记录的案例,沉缓道:“我这次的确遇险,但在那之前,我已经随团队驻阿耶于许久,如果随便举个例子,你们支援到达之前,2月28日那天下午六点四十八分,阿耶于南边药房突然传来轰隆声,我前后左右的药柜都开始摇晃,那时的经验告诉我,不出意外,是地震来了。”
“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怕,更何况是第一次初心火热参与助援的你们。”
“但当时让我感觉到恐惧的已经不是三层矮楼突然陷入地下,也不是暴雨后的塌方,而是地震过后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和一批接一批已经出我们医疗能力范围的伤者。”
“你说得对,我们的医疗水平根本跟不上,有时候不得已都得和传染病患者朝夕相处。”宋念安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深吸了口气,嗓音还是微哽,“但如果没有我们这个组织,会有多少人绝望等死。”
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是国际性的医疗人道救援组织,自愿不强求地加入了,就必须有责任地扛起那些艰难。
“我们努力改变现状的前提,是我们不得不努力适应现状啊。”
在座的人都清楚,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组织,风险和危机并存是他们常有的情况。
因为无国界医生组织本身不会站在任何交战方一边。
这也就意味着组织成员在面对人权暴行、人道救助以及伦理干预都存在无国界性,存在非政治性。[2]
接下来,宋念安和裴灏对视了眼。
裴灏和她想法共通,也就言简意赅说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想成员一起讨论后续进驻阿耶于和索里亚边界分地的工作任务划分,如果已经有惶恐和胆怯的心态,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下一次任务就会危险,那会议暂且暂停。”
休息室里,所有成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剩下的是主团队的裴灏和宋念安,还有副团队的主负责人,谈律和徐穗淇。
“会不会说太狠了?”徐穗淇轻叹了声气,刚才在旁边听了好多,还是担心那小女孩的状态。
其实宋念安也无奈,但话里更多的是晦深:“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第一次去不怕的?等她情绪冷静了,再和她好好谈谈吧。”
这话是没错,不过裴灏就坐在宋念安对面,全程望着她,像是在察觉她会不会情绪上的异常,然而,宋念安交给他的答卷一直都不在他担心范围。
久久沉默,换来一句:“对不起,念安。”
“念安”这两个字眼,听得宋念安喝水动作一顿,要是以往,裴灏一般只喊她宋医生,哪有着去姓只名的说法?
就连人精的徐穗淇和谈律对视了眼后,视线都掺了几分微妙。
无非是说司机被换的事,宋念安淡然地耸了下肩,笑了下:“师兄,我没事,现在平安回来,只是任务没能尽全力帮助,我很抱歉。”
宋念安只说:“不会,应该的。”
徐穗淇同样也添了句:“这次我们妇产一块最大的问题,就是驻地附近的难民营普遍出现孕妇难产的情况,大规模的中毒,初步判断是食物和水质,但具体结果,那边的小分队还会给进一步的答案。。。。。。”
可以说,徐穗淇已经把谈律要说的全都说了。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她,冷漠透光的深眸,似有若无地,溺了点认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