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抬起一点头,看不出卫云章的表情,便又抿了抿唇,眨了下眼睛,小声道:“你……意下如何呢?”
卫云章沉默半晌,点了下头:“也好。”
她先是一怔,继而面露喜色,一把抱住了卫云章的腰:“崔大哥,多谢你!”
卫云章呼吸陡然一窒。
“我就知道,崔大哥不会丢下我的!”她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似是长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这么多天,大家总说朝廷的兵马就要来了,我既希望他们快点来剿匪,又害怕你跟着他们一起进山,陷入危险……我害怕你把我丢下,让我又成了一个人……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崔大哥,你今日答应了我,便不许再反悔了。”
她披散的长发随着肩颈的动作滑出空隙,她每说一个字,呼吸每起
伏一次,未贴紧的衣领便微微开合一次,露出一片柔滑的颈背肌肤。
半圆形的淡红色胎记,一半在他眼底,一半在阴影之中。
卫云章瞳孔骤聚,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
站在墙头,厨房窗口透出来的光芒,将两个人相拥的身影勾勒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男人,可我并不会帮男人说话。正是因为我知道男人的种种毛病,所以拂衣楼里的女细作,才总是那么容易得手。”楼主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崔令宜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说话。
“也许你要说,卫云章在京城炙手可热,那么多名门贵女他都看不上眼,如何会看中一个营州城里的小娘子?可是,卯十六,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未必就非得同地位或容貌挂钩。我已经替你查过了,卫云章被山匪所伤,欲逃回城中,路上被这女子所救,二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天时地利人和,正适合发展感情。”楼主无情道,“我本想给你留个面子,只可惜你太不争气。”
他转过脸,打量着崔令宜的神色,却没有见到他预想中的模样。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问,“至少,伤心、气愤、失落,总得有一个吧?”
崔令宜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您安排的人,自然是该得手。”
楼主:“你觉得是我安插的人,在蓄意勾引卫云章,好让你死心?”
“难道不是么?”
楼主瞧了她片刻,见她始终一副淡淡的表情,眼中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赞赏之色:“总算还有点脑子,没有彻底昏头。”
崔令宜:“属下已明白楼主的苦心。无论那位女子是否是楼主安排,如今卫云章与她不清不楚,便已是证明了属下先前的自负与荒谬。”
她声音低沉,已不复此前的失态。
“那么,便去杀了这个负心汉。”楼主眯了眯眼,说道,“最迟,我等到后日。到了白日里,你让他把信写了,然后便可以考虑如何处置他的尸体了。”
“属下明白。”
楼主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长袖一拂,转身离去。
崔令宜回过头,看着长风鼓起他的衣袍,他如一只夜枭,在黑夜中转瞬不见。
崔令宜一个人在墙头上站了一会儿,看着屋里的身影迟迟不分开,终于跳下了墙头。
然后,踩在了窗台上,一脚踢开了厨房的窗户。
冷风猛地灌进,尹娘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卫云章,扭头看向窗户。
“什、什么人?”她失声道。
崔令宜半蹲在窗台上,眼神与卫云章有短暂的交汇,却在他眼睛一亮即将开口的时候移了出去。
下一瞬,她如风一样来到了尹娘子的身前,将她抵在了墙上。
她未带武器,唯有五指收拢,掐着面前年轻娘子的脖颈,平静问道:“我没有见过你。你是巳字辈的,还是午字辈的?难道没有听过我卯十六的名号,竟敢踩着我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