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莹莹,不也是因着这个死的么?
他神色让冷起来,苏行舟却因碰见了一位特殊的故人,拜祭妹妹的时候心情也愉悦了一些,小声对着妹妹的转生灯嘀咕了起来。
他话一向琐碎,唠唠叨叨一大串,如同“你要是活着肯定也能一眼认出来”“当年给你买的那本三字经我还留着呢”“等我回去翻出来再晒晒”的话,他能说一天。
妹妹常说他像个碎嘴老头。他叹口气,笑着道:“你当年还说我这般模样是不能给你找到嫂子的,如今被你说中喽,你兄长我如今还是孤寡一个。”
“好在你谢让哥哥陪着我一起,否则我形单影只一个人,多难啊——”
谢让跪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不断给莹莹烧纸钱。他心情沉重,眼眶湿润,等出来时,苏行舟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下次来需得欢欢喜喜的,莹莹是个爱笑的孩子,你这样,她该笑不出来了。”
谢让低头嗯了一声,等走了几步,他突然道:“总有一日——”
苏行舟却打断他的话,“别总记在心里。”
他认真道:“谢让,生死有命,莹莹的死怪不了你。且你当年中了探花,本是可以留在洛阳的,结果为了莹莹的死打上博远侯府,钻了圈套,这才被贬去了淮陵,当时我就已经觉得对不起你了。”
他神情肃穆:“若不是这次邬阁老高升,你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谢让,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千万不可再像年少的时候那般莽撞了。”
他跟谢让两人自小比邻而居,也是同时碰见的邬阁老。但他却没有什么匡扶天下的大志向,只想着考个官回淮陵去做县太爷,往后一辈子窝在那里做个小小的父母官就好。
只是后来莹莹一去,他也没了心思春闱,失了时机,便留在洛阳继续读书,等明年的春闱再考。
苏行舟笑着说,“若是明年开春运气好,我能考个一官半职去淮陵,便带着莹莹的牌位回家,到时候就不用你陪啦。”
他重重的拍谢让的肩膀,“你在洛阳要好好的,我以后需靠在你这棵让桐树下乘凉。”
又笑道:“但我可是要立志做千年不破船的,说不得要活到一百岁去。”
“谢让,你小子可要好好活,不然怎么护佑一百岁的我?”
谢让便更重一点锤他的肩,“行——百岁县令!”
苏行舟哈哈大笑,跟谢让离开白马寺之前,又看见了姜姝和镇国公府一行人。她们呼奴唤婢,宝马雕车,看着很是显赫,跟他们的布袍格格不入。
苏行舟便想起当年她背着老和尚尸体下姝,固执的求医馆大夫起死回生时的模样,由衷道:“若真是她,还望她余生好好的,不要再吃苦了。”
谢让沉默一瞬,而后沉沉道:“你倒是把莹莹的话也学了去。”
苏莹莹最喜欢说的便是“快些有钱吧,往后余生就不吃苦了。”
临死前,还叮嘱他把这句话带给苏行舟。
不过,她那次让他带的是:“谢家阿兄,你记得让我阿兄往后余生多活些年头,千万别像我一样短命了。”
小姑娘一生所活,不过十三年。
第43章
这句话在她出嫁之前,母亲也曾对她说过。
如此看,她这个性子,也算是江姝易改,本性难移。
姜姝唏嘘一声,倒也不纠结。她想,倔有倔的好处,不肯低头也有不肯低头的妙用——不然在淮陵的时候,她熬不过一月就要自裁了。
她这般不愿意去道歉,朱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叫人回去。姜姝本备着话来回母亲,避免她关着自己不准去博远侯府拜寿,结果母亲什么话也没有说,也照常让人给她准备去博远侯府的衣裳,只是对着她长吁短叹。
姜姝懂她的神情。
这是为难怎么教导她。
她之前经常在母亲的脸上看见。
但只要能出门就行了。她这段日子学世家谱,一边看一边暗暗跟十年后做对比,发现世事无常,起起落落,十年后在陛下那里得脸的如今还有些不起眼,往后抄家灭族的现在却还花团锦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