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些打迷糊的宋慧娟听他问,怔了一会儿低了头看似无意的回他,“是哩,你不和我说,我哪儿猜得出来。”
她这话说得不像她,惹得陈庚望睁开了眼,她这般腔调少见得很,好似挠在他心里一般。
不痛,反倒有些痒。
“哼,你什么法子没有!”陈庚望看她仍旧低着头,两手在他身上惹火,暗着嗓子吐了一句。
宋慧娟知他心里还是介意赵学清伸了手,心里忍不住叹气,面上却还是稳当当的说道,“我一个妇人,哪儿啥法子?不是去寻你,哪会出这个院子?”
这话说得夸张,宋慧娟哪里真会坐在家里不出门,但这些日子出去的次数的确很少,大多是几个妇人凑在门边聊上几句。
但听在陈庚望心里,好像回想起来也真是这么回事,那天也是有人与他说了一嘴,这样那张脸便也不绷着了,话也是不再呛人了。
“好了,睡吧,”这男人心里舒坦了,才终于过了这茬事。
宋慧娟躺下后,又把小家伙搂在了怀里,听着枕边那震耳的呼噜声脑子愈发清醒,身体却生出了倦意。
对宋浦为这回的事,陈庚望到底是出了大力,虽不知道他是托的啥人,但昨夜她说的那话的确是伤人心的。
是以,她今日自觉低了头,她或许还是对着这一世的他存着点希望的……
不知撑得了多久,脑子也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宋慧娟如常做了饭,陈庚望也早早跟着起来,坐在灶台前烧起了火,偶尔响起几声小儿的哭声,又或是掺杂着那妇人温声哄唱的软语,世道难也是有些盼头。
这日子过到很快,转眼就到了农历二月,这时田里的庄稼长势愈发猛,老天却还不曾降雨,照这情形,若是再等上半月还不下雨,队里就得开始组织大伙儿推着架子车一桶一桶的运水,到那时连宋慧娟也得背着孩子要往小院东边的自留地里一桶桶的去抬水。
为着夏收时的收成,为着家里大人小孩填饱肚子,这些世代的农民都出着一把子力气,好在人多力量大,这些田连着干上四五天,把头一回的水浇在庄稼上,不耽误时机还是赶得上的。
二月二前一天,宋慧娟正背着小家伙编席子时,门口出现了多日不曾见过的宋浦为,同他一起来的是宋浦生。
初时,宋慧娟正低着头编席子,这是陈庚望去河湾里打来的苇子,晒了几日,失了水分后又使镰刀劈开,才交到宋慧娟手上编起来。
这物什不仅能屯粮食时作外围用,手艺好的人还能举一反三,编出些日常家用的物什来。
这年头哪有什么闲钱能去买,多是自己或是几个人琢磨着做,好歹自家用是不需花钱的。
这几日陈庚望忙着打苇子,晒苇子,是以连门也没关,倒使得宋浦为在门外看他大姐看了好一会儿也没鼓起勇气抬起脚来。
被人盯得久了,宋慧娟才觉察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浦为别扭的样子,一旁的宋浦生是恨铁不成钢,见他大姐已经瞧见了,也不再理他,直接撇下他抬脚就往院子里进。
“大姐,编苇子哩?”说这话,人就走到了宋慧娟身边。
“没活儿做,寻个事儿做心里就不慌了,”宋慧娟嘴上与他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那门边的人,瞧得久了,便红了起来。
身边站着的宋浦生瞧得仔细,心里知他大姐不易,那脾气上来,直冲着宋浦为喊道,“还不进来,大姐为你操碎了心了。”
这话说得宋浦为彻底泄了气,撕碎了他那强装的坚强面孔,蹲在门口两手捂着脸就呜咽起来,两行热泪从指缝里砸在地面上。
宋浦声见他一点不晓得避人,教人瞧见与他大姐又是一番风雨,直接几步走了过去,使了劲儿把人好歹拽进了门。
看着这兄弟二人,宋慧娟硬是忍住了泪,硬着心肠不上前一步,反倒撂下手里的苇子,背着小家伙往堂屋走去。
等她解下了背上的小家伙放进摇篮里坐在上首,那兄弟二人也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却不曾坐下来。
宋慧娟不开口,宋浦生看了看他大姐的脸色,又瞧了瞧还蹲在地上抽噎的人,一脸为难。
“大姐,老二他知道错了,”到底是一家人,宋浦生少见他大姐这么生气,只能尽力打圆场。
但宋慧娟却不肯这么轻易饶了宋浦生,不让他长长记性是不成的,这么大的人再不能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