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慧娟一睁开了眼看过怀里的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把他锢在被褥里,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这时那天还是白茫茫一片的雾气,太阳还未露出来,宋慧娟已经开始忙了。
厨房里的火堪堪点上,她还未坐下切面剂子,就听得那东屋里有了动静。
不过一刻钟,她这边正上手切时,便瞧见那人穿着昨夜那沾了酒气的衣裳走了过来,鼻子不由得一皱,很快又恢复如常。
“锅里烧了热水,先去洗洗吧,”宋慧娟头也未抬,对着案桌边上露出的那暗蓝的大袄说道。
陈庚望把她那缩鼻子皱眉的神奇看得一清二楚,现下又得了她这话,大脚一迈,挖出两碗热水利落地端着出了门。
陈庚望不曾像往常一般在厨房檐下洗漱,反倒端着盆进了东屋,门稍稍一关,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衣裳就开始忙活。
宋慧娟这厢却是忙着蒸馍馍,等把面剂子一个个放进锅里蒸上,确认过灶里的火还燃着,她才有工夫腾出手来进西屋看看小家伙。
每每看到正挥着手脚自娱自乐的小家伙,宋慧娟的嘴角都会自然地露出一个笑来,她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的心疼人,从小便晓得这么乖了。
给小家伙套上衣裳喂过了奶后,宋慧娟便把人捆在了身后,腾出两只手去收拾起了衣裳。
西屋不过睡了一晚还未什么要洗的衣物,但东屋那套被褥却是要洗了,宋慧娟一手背在身后托着后面的小家伙,一手便推开了那道门。
一推开门,宋慧娟就愣了一下,入目的竟是赤条条的陈庚望,她不曾想到陈庚望竟大白天的站在屋内洗澡,实在是这事太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了。
宋慧娟本能的低下了头,还未等她继续有什么动作,这时那屋内的陈庚望感受到似乎有什么盯着自己,猛地回过了头,正好逮住那妇人低头的一瞬间。
“你且洗,”宋慧娟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开口道,说罢镇定的转过身就要关门往出走。
可那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人一起越逼越近,宋慧娟脚下的步子也不慢,到底还是早了一步,牢牢地关上了门。
实在是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人脱了衣裳的模样了,那副身子停留在她印象中的还是上辈子晚年时他发了一回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自己给他擦身子时的模样。
可那时两人不知是过了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哪里还会注意那些东西。
年轻的模样她虽然见得少,可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再怎么样也没有今天这么赤裸裸的直面相对过,更何况那档子事哪回不是灭了灯夜里的事。
屋内的陈庚望却是难以接受她这般反应,想起昨日她对那人露出的笑模样更是气恼,却还是重新换了身衣裳,拿着那换下来的让人皱眉头的衣裳走了出来。
可等他从屋内出来的时候,那妇人早已安安静静坐在灶台前烧火了,怀里抱着那小儿与他吱吱呀呀的说着什么,早不见方才那般模样了。
那模样不是羞涩,不是坦然,教他琢磨好一阵儿,才觉出味儿来,是疏离。
独独不该是存在于夫妻间的疏离,少年夫妻有少见的羞涩,老年伴儿有惯常的坦然,唯独他们之间是这样奇怪。
一遇见难处就低头逃走不是他陈庚望做事的道,也唯有她让他的心如同那火上的生肉炙烤煎熬,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可无论怎样,让他退出成全别人是不可能的。
暗暗定了心,陈庚望把手中的衣裳一并扔在了那木盆里,转身便钻进了那间小小的厨房。
她在烧火,他便提起木桶去打了水来,一桶一桶填满了那个水缸。
不多时,水缸盛满了,那锅里的饭也做好了。
宋慧娟端出饭来放到案桌上,等陈庚望坐下捡起了筷子她便也吃起了饭。
一道萝卜干,一个杂面馍馍,另加一小碗红薯粥也就够了。
菜她是吃不了几口的,馍馍掰开泡在碗里也就一起吃了,可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吃完的,怀里搂着愈发爱动的小家伙是没法子的。
陈庚望吃得快,一大碗粥也喝得快,但已经比上辈子慢很多了,那时人已到了四五十偶然一次检查发觉他的肠胃不好,从那之后就细嚼慢咽很多了,很明显这习惯已经带到这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