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给郑家母女以及陆家几口带来的都是耻辱和痛苦。
所以诸人都刻意回避这段一回忆脑子就要烂掉的记忆。
连受其伤害最小的陆夫人也是如此。因而,她轻易不见,或者说不敢见郑湘。
现在过来觐见郑湘,必定是有要事。
锦衣
如果有选择,陆夫人绝不会来见郑湘。
她对郑湘的感情极为复杂:有对其家世的轻视、有对其肤浅性格的自矜、有从丈夫和儿子身上转移过来的怨气、有对其果决性格的佩服、有对其救了丈夫的感激、也有致其陷入困境的愧疚……
百感交集,言语不能表达。她一直在回避与郑湘相关的记忆和事情。
然而,她今天过来了。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女儿陆萱,郑湘的表姐,袁氏的儿媳。
郑湘满头珠翠,富丽堂皇,光嵌红宝石花头金钗就插了六对,发髻正中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含珠大偏凤钗,凤眼是一对祖母绿,其他的小发簪和玉钗更是随意点缀。
她扶了扶重了一二十斤的头,拢拢袖子,身上穿的是绣牡丹孔雀蜀锦,金翠辉煌,贵气逼人。
走了不少冤枉路的陆氏母女终于来到蓬莱殿。
郑湘低头只管看手里的琉璃茶盏,宫女太监知主子要作威,皆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声,任凭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下半响。
郑湘才抬起头,脸上扯出一抹笑容,道:“舅妈来也不吭一声,我一直等着呢。哟,这是萱表姐,稀客稀客。”
陆夫人初来,就吃个下马威,无奈有求于人必须忍着:“民妇不敢当,娘娘风采更胜从前。民妇在家听闻娘娘诞育皇子,心中欢喜,只是家中事忙,现在才来给娘娘道贺。”
郑湘煞有其事地点头道:“不晚不晚,离小皇子周岁还有几个月呢。”
陆夫人一顿,转头对陆萱道:“你与娘娘多年未见,怎么见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萱被催着勉强说了几句吉祥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郑湘在上面看得正爽,她就喜欢这对爱面子的母女拉下面子说话的样子。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舅母表姐说话,忘了给你们赐座。蕙香,上茶。”
母女二人坐在绣凳上,端了茶水又放下。
陆夫人问起小皇子的事情:“我在家中,听到娘娘母子皆安,心中不胜欢喜。小皇子最近如何了?进得可香?睡得可好?”
“都好都好。”郑湘不耐烦叙旧,转而问起陆萱:“表姐这些年过得可好?”陆萱嫁给了陆夫人娘家堂兄弟的儿子,世家联姻,门当户对,又是回到外家,日子想必过得不错。
陆萱闻言,脸色顿时白了。
她一直拿自己与郑湘比较,除了容貌,论家世、女工、管家、交友……她自认样样都比郑湘强。
可是,她爹对郑湘比对自己好,她胞弟对郑湘比对自己殷勤,她的娘不如郑湘的娘对女儿挖心掏肺……
于是,她的心中滋生了嫉妒,连救父之恩都不能抹掉这股子嫉妒。
郑湘进宫侍奉喜怒无常的皇帝,她嫁给门当户对的少年郎。
郑湘做了朝不保夕的皇后,她是富贵优游的世家大妇。
大梁灭了,陆萱以为郑湘身为前朝皇后再也爬不起来时,结果转眼,郑湘不仅当了新帝的宠妃,还平安诞下皇子。
但是现在,她呢……
陆夫人见女儿精神恍惚,一直没说话,用手推了推女儿,催促道:“你与娘娘是骨肉至亲,嫡亲的姑表姊妹,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娘娘能为你做主。”
郑湘换了姿势,继续顶着满头的金银玉石,盯着陆萱母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