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太聪明了,母亲看到自己装病,一定不会追究自己这些年的过错。
蕙香听了,赶紧拿布巾将画好的妆面擦去,香兰稍一沉吟,便开始为主子重新上妆。
蕙香伶俐,左挑右挑从首饰盒中才挑出一支银镶合浦珠发簪,插在松散凌乱的发髻上。
香兰给主子脸上扑了一层厚脂粉,眼底打了一片青黑色,嘴唇涂成苍白。
“快点快点!阿娘快来了!”时间流逝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撞击郑湘的心房,让她焦急不已。
上好妆,郑湘换了一身浅紫色中衣,娇娇弱弱地斜倚榻上,左手翘起兰花指抚在额头,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像不像生病的样子?”
香兰本想违心地说像,但看到主子的眼睛,顿时气弱。
她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了徐纨素当日产女的惨状,眼睛一亮,转身端来桌上的茶水,用手蘸了,再细心拍打到郑湘的额发上。
郑湘对于香兰的急智赞道:“渡过这关,回头赏你。”说罢,她又看向宫女太监,道:“表现好的,都有赏!”
从药房取药的宫女急匆匆提着食盒过来,禀告道:“娘娘,我从药房取来一副下火的药汤。”郑湘急道:“别管什么药,往殿里和我身上洒些。”
直到装病的架势粗备,陆凤仪还未到蓬莱殿。郑湘不由得庆幸皇宫地方大,阿娘从宫门口到蓬莱殿需要不少时间。
其实,陆凤仪已到皇宫,只是先被姜榕召见。
这些日子郑湘心情低落,姜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派人去寻她的母亲。
正好陆凤仪也往京师赶,两厢撞上结成一路,陆凤仪稍作修整就立马进皇宫,探望女儿。
姜榕坐在御座上,态度温和地让陆凤仪起身,说出自己的目的,道:“郑夫人,淑妃近日不思饮食,恰好你来了,不妨在宫中多住几日陪伴淑妃。”
陆凤仪路上听闻周帝对淑妃极为宠爱,但她将信将疑,听周帝如此说,没有欣喜若狂地接受皇恩,而是婉言拒绝。
“陛下,宫禁至重,外臣命妇不能久留内省。陛下爱重淑妃,老妇感激涕零。”
“若陛下因淑妃之故留老妇居内省,上为陛下招致幸私之讥,下使淑妃获不知足之谤,老妇诚不愿。”
姜榕听完,心道,这郑夫人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与淑妃大不相同。
他略扫一眼,只见郑夫人面色枯黄,神情憔悴,形容老气,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养出淑妃那样鲜艳妩媚的女儿。
他笑道:“别人以入宫为荣,郑夫人却谨守礼记,淑妃果然家学渊源。她一直念叨母亲,你且去吧。”
陆凤仪恭敬地告辞离去,背后却出了一层汗,到了外面,夏风一吹,烈阳一照,又冷又热,让人禁不住打了个颤。
宫殿檐上的琉璃瓦炫出刺眼的光芒,陆凤仪只看了眼,便觉得眼睛生痛头晕目眩。
这样的地方,她刚踏入就感到压抑和肃穆,然而她的女儿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来不及细思,陆凤仪跟着太监退出宣政殿,通过宣政殿旁边的小拱门进入内廷。
抬头就看见一座面阔五间的华美宫殿,殿前置铜鹤一对,石榴树两株,廊上摆着数十盆盛开的鲜花,宫太监垂手而立。
陆凤仪隐约瞧见里面飘荡的帘帐,不由得暗思这是周帝的寝宫还是哪位嫔妃的居所。
太监放慢脚步,满脸堆笑道:“陆夫人前头蓬莱殿就是淑妃的居所,你慢些。”
陆凤仪惊诧,面上微微颔首,跟着太监踏上通往蓬莱殿的道路,还未进殿,她隐约闻到一股酸苦的药味,顿时心中一紧。
刚才周帝说女儿不思饮食,她以为是湘儿苦夏,难道湘儿真生病了?
也是了,遭逢亡国巨变,又被周帝抢为宫妃,湘儿性子素来刚烈,难免会心思郁结。
陆凤仪脚步不由自主地快起来,她似乎看到了女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