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阳爽快地答应了。
出了人事局,难得有心情和时间在街上闲逛,方晟感觉今天阳光格外明朗,街道两侧广告牌都比往日好看。趁着兴头先打电话给父亲报告喜讯,方池宗激动得反复询问,直到方晟念出介绍信编号才相信是真的,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值得高兴,接下来便絮絮叨叨叮嘱镇机关跟村委会有本质区别,要注意哪些细节之类。
再打给周小容,她比方池宗冷静客观得多,反问道既然你面试表现那么糟糕,又没托人打招呼,为什么能挤入前10名?只有弄清这个关键,对将来仕途才有帮助。方晟有些扫兴,悻悻说难得糊涂不行么?否极泰来不可以?周小容察觉到他不高兴,柔声道好啦,我只是提醒而已,以后注意点就行,回去开会了,拜拜。
关于周小容的疑问,其实方晟也想了很多,结论不外乎两个可能:一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许打招呼递条子的太多,安排谁上都得罪人,索性都否决掉,让毫无背景的自己捡个大便宜;二是那位便衣女警帮了忙,听口气她跟人事局仲局长熟悉,尽管在车上没松口答应朱正阳的暗示,也许事后心存愧疚暗中帮了一把。
不过便衣女警当时的态度就很明确——办案需要,如果一点小瑕疵要卖这么大人情,以后警察别办案了。
逛到下班,方晟提前到那家川菜馆点好酒菜,没多会儿朱正阳便带了几位朋友过来——大都同在行政大院工作,性格处世彼此投缘。楚中林,金融办办事员;肖翔,财政局国库科办事员;程庚明,发改委投资科办事员;严华杰,刑警队刑警。
朱正阳等人都非贪怀之人,一人两瓶啤酒边喝边聊,主要话题便是两天前在玫园宾馆办案的便衣警察真实身份。据严华杰透露,那几个人的身份是最高级别机密,目前只有副县长兼公安局长耿规一个人知道,且下达内部命令,全力配合、有求必应,但不准过问、干涉、打听他们的工作情况。
“领导特意交待,包括他们的名字、手机号都不准打听,”严华杰笑道,“平时遇到只能含糊地招呼一声‘你好’,很别扭。”
朱正阳道:“里面就那女的长得挺正点,你们局里那帮单身恶狼早就惦记上了吧?”
严华杰摇摇头:“说起来真丢脸。刚开始手段还算斯文,无非递个小纸条、塞封情书、送捧鲜花等等,时间长了见人家没反应,索性半路把人家拦下来花言巧语,更有硬来的挥舞两张电影票拉了就走……”
“那朵玫瑰是带刺的。”
方晟知道便衣女警的厉害。
“可不是?那女的脾气大得很,二话不说就动手,然后,唉,”严华杰叹道,“局里身手最好的那位哥儿们在她手底下没撑过三个回合,门牙被打掉一颗,眼角缝了两针,从此见了她都绕道走。”
“哈哈哈……”几个年轻人笑成一团,“砰砰”举瓶相击痛饮数口。
肖翔道:“我听说那哥儿们也非善茬,退伍前是省武警中队特警支队的精英。”
严华杰点点头:“不错,所以大家都猜测他们八成与省厅十处有关。”
大家均心头一凛,程庚明皱眉道:
“黄海这种小县城能有啥事涉及到十处管辖范围?小题大做了吧?”
楚中林道:“前几天工行、农行等九家银行都打电话报告有人过去查询相关企业的流水账,是省反贪局出具的介绍信。”
“哪几家企业?”
程庚明问。
“黄海十大纳税大户,”楚中林道,“反贪局都是查案老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会让你猜到其真实意图。”
朱正阳笑道:“起码我们知道是十大企业中的一家,来,干杯,不,干瓶!”
“砰砰砰”,酒瓶又响成一片。
欢笑声中方晟若有所思:考上公务员后,回省城的难度实际上反而加大了,原先制定的计划要及时调整,至少三至五年内要静下心留在黄海,而要想有所发展,必须建立广泛的人脉,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才能施展拳脚,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
接下来又闲聊了一阵热点话题,然后朱正阳便仔细询问三滩镇相关情况,从书记镇长的背景,到镇领导班子相互关系,以及各部门、中心人员设置,还有主要镇办企业、重要产业发展状况等等,细致到每个数据都逐一核实。方晟绝大多数时间泡在方塘村,对镇上的情况不算很了解,被他问得满头大汗。
肖翔不胜酒力,已有些微醺之意,拍着朱正阳的肩头笑道:“你比书记市长盘问得还严呐,都象你这样问法,镇长们统统要下课。”
“是啊,李哥,”程庚明不解地问,“人家方晟分到经济发展办公室,你尽问些他不知道的干嘛?”
李正阳笑了笑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