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太阳初升到日头高照,黎采玉眼神微动。
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们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宗门上下为迎接婚礼点缀的装扮全换了颜色,入眼皆是素缟,这叫上门的宾客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何事。
本该用来举行结契大典的地方布置成灵堂,漆黑棺木触目惊心,宋千秋高高悬挂在灵堂之外,禁制缠身,半死不活,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个个面容凄苦,唉声叹气,悲愤欲绝。
喜事变丧事,实在不详。
宾客望着棺木前大大的灵位,迟疑须臾,“节哀顺变。”
气氛在肃穆沉重中缓缓过去,直到吾元宗按照时辰如约而至。
看清仙舟下来的一行人,众人都是一惊。
只见吾元宗修士整齐排成两列,护送着一个人。
对方一袭红色嫁衣,端的是张扬夺目,头上蒙着红盖头看不清模样,只能瞧得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双手捧着一盏灯,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丝毫勉强与不愿。
跟在身后的正是玄琼仙尊那三个弟子,个个气宇轩昂,落落大方。
由弟子护送师尊出嫁,似乎没有毛病。
但,这是结契大典。
按照修仙界的规矩,结契双方地位平等,没有主从之分。
吾元宗摆出的这个阵仗,分明就是要将人嫁入惊澜宗,不论是红嫁衣还是弟子送嫁,都未免过于刻意。
各地风俗不同,仪式上有所区别,吾元宗偏偏选择了这种。
玄琼仙尊的三名弟子面不改色,仿佛没发现任何异常,目不斜视,走到灵堂前凝视打量漆黑棺木片刻,为首的大弟子才仿佛刚反应过来般,一脸惊讶:“惊澜宗发生什么事?宋宗主上门拜访时分明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没了?”
惊澜宗大长老闻言掩面痛哭,“我们宗主死的好惨啊!”
顾南青却完全没有顺着他的话给出反应,一脸庆幸,“还好贵宗少宗主安然无恙,实乃不幸中的大幸!还不快快将人救下,误了时辰不吉利!”
大长老哑然失声,震惊的望着他。
方才一行人经过宋千秋时可是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瞧见被高高挂在上方的人。
顾南青自顾自道:“宋宗主走前还在操心少宗主婚事,若是中途而废,岂非令他心寒。吾元宗已经按照约定把玄琼仙尊送至惊澜宗,还望贵宗顾全大局,莫要伤了两派颜面。”
大长老脸皮狠狠抽搐一下,深深望了对方一眼,顺便扫过玄琼仙尊另外两名弟子。
别看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在葬礼上揭穿吾元宗的真面目,其实就是缓兵之计,宗主刚被人杀了,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跟吾元宗翻脸,根本就是自找麻烦。
先不说这桩结契大典有惊澜宗一份,是宗主亲自上门提亲,就算真的揭穿吾元宗的真面目又能怎样?
能在修仙界闯出名声的,谁是靠脸面过活。
脸面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很重要,有的时候又轻如鸿毛。
吾元宗对玄琼仙尊的糟践甚至都不需要他们惊澜宗来揭穿,只看今日对方的架势,连藏都不藏了。
让“玄琼仙尊”穿一身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由三个弟子护送着自己走过来,羞辱之意已经摆在明面上。
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大长老已经明白吾元宗什么意思,惊澜宗宗主死了不要紧,结契大典必须完成。
宋千秋没死,继续,宋千秋死了,冥婚。
大长老心中讥笑,玄琼仙尊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众叛亲离,就连弟子都迫不及待狠狠踩上一脚……
随即想起单手捏死宗主的神秘修士,那讥笑便卡住了,咽的他不上不下。
那日的威压跟恐惧尤有残留,肌肉下意识颤栗抽搐,大长老重重咬了咬腮帮子肉让自己镇静,一针见血指出:“仙尊修为尽失,蒙着盖头如何证明是他?”
顾南青理所当然道:“手中命灯为证。”
那被捧着的灯竟然是玄琼仙尊的命灯。
烛光虽亮,却孱弱无力。
但凡是见过玄琼仙尊的,就能通过命灯散发的气息认出它来。
顾南青道:“既然要入惊澜宗,命灯自然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