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却在港口黑手党不受欢迎。
太宰治身为森鸥外的弟子,本来占据优势,可如今反倒不如后来者中原中也,他的老师,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明目张胆地偏向另一边了,谁知道未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既是好事,又是不幸。
反正没人希望精神状态不好的太宰治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下一任首领,现在连森鸥外也表现了这样的态度。
其中各种隐情,外人不可得知,但森鸥外此举属实反常,也令人不由斟酌几分他的用意为何。
——到底是打磨太宰治还是打磨中原中也,实在难评。
两相比较,难免有人会唏嘘太宰治的处境,对方可能最多就是干部,但中原中也却有问鼎的希望。
组织内部议论对象——太宰治站在会场一角,举杯独酌中。
那双能洞察人心的鸢色眼瞳毫不掩饰心底的漠然情绪,凉薄的目光在港口黑手党首领、干部、成员一众人,以及受邀而来的宾客……一一划过。
利益将所有人串联起来,心却是隔着山海互相算计彼此,他和中原中也目标并不一致。
权力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滋味蛊惑不了太宰治,因为他早已经看清楚了世界的道理,个人无法战胜集体,海中随时面临天灾人祸的岛国无法超越有一线生机的大陆,除非同归于尽。
——活都活不明白了,又哪里有工夫去享受争权夺利的快乐呢!
外人眼中阴沉而孤僻的黑发少年,与当下的欢乐气氛强烈地格格不入,常人避之如蛇蝎,他连假装都嫌累,连笑都懒得笑,面无表情得像块石头一样冷硬。
比起和人虚与委蛇,太宰治更适合一个人静静发呆,起码不会有人因为他的才智而损失惨重。
而宴会的主角,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和各路人马打交道到心身俱疲的地步。
中原中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感叹应酬比打架还累。
好不容易得了中场休息时间,随意一瞥竟看到了四周无人打扰的太宰治,对方倒是清闲,还勾起笑容朝他举杯畅饮美酒。
中原中也磨了磨牙,人比人气死人,他到现在为止没喝一口真酒,喝的全是葡萄饮料。
旗会中的阿呆鸟趁机拉着中原中也去认识人,他虽然是粗神经,但也察觉到钢琴人对后入伙的中原中也变了态度。
其实无非就是干部之争,首领之争,长袖善舞的钢琴人靠一手□□技术混得风生水起,可他想靠这门技术争出点什么并不那么容易。
觥筹交错,灯火通明,人心复杂多变,一场繁华过后,又落下帷幕。
森鸥外办事总留有分寸,他给中原中也办的生辰宴提前了一天,少年真正生日那天自然要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庆祝。
中原中也没有推脱休息,他在这一天去看了自己血缘意义上的父母,见了至今仍未苏醒的少年。
最后,中原中也还去找寻旧时的同伴们,没有上前交谈,和向前两次无声无息地看望一样安静,就像一片落叶飘过那般微不足道。
【羊】成员的生活很安定,他们已经适应了朴素简单的生活,唯独身处监狱的白濑有些例外。
对白濑,中原中也是有几分特殊感情的,他做不到忘记对方为他做过的事情。
白濑收留了他,手把手教导过他如何生活,拥立他成为【羊】之王……三言两语总结不出来的,能发展到背叛彼此的地步,双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中原中也和白濑隔着防护玻璃互相凝视彼此。
剪了寸头的白濑少了几分浮躁,监狱里的摧残不比外面少,什么都要遵守纪律。
进来这么久,他不再执着追求扬名立万了,见识过真正的恐怖后,数个彻夜未眠的夜晚,他对着一潭死水的生活承认了自己的平庸低劣,自己释怀了在贪念中滋生出来的执念。
无才、无德、无能,做个不愁衣食的普通人,反而是幸福的事情。
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会失去生命,走向毁灭。
谁也没有开口,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一段时间不见变得稳重踏实的白濑,他觉得白濑变得有些认不出来了,或许对方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吧?
沉吟良久后,中原中也开口道:“【羊】已经不存在了,曾经最弱小的羊,也学会独自面对生活的困难了。”
白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指尖发白,冷声道:“以后别再来了,我不需要你照顾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他硬气地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语气坚定道:“从今往后,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咱们互不打扰,各自珍重。”
良久后,中原中也怔怔地放下电话机,“好。”
他转身离去,心头百感交集,自己将如白濑所愿不再出现他的生活。
这一次,白濑对中原中也的离开没有怨言,只有轻松,谁也不欠谁了。
他不用背负心理上的自我折磨了,对方也不用再替他这个叛徒收拾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