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并不习惯这样让人伺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站起身时,只觉力气不足,疲乏得很,头还有点晕。
他只得让这太监扶着他。
走下地台,旁边就是一面落地西洋镜,江随舟微微侧目,便透过镜面看到了自己。
……居然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着年轻了两三岁,瞧上去不过二十四五。
之前他学生就夸他长得好看,又说他好看得像个反派。江随舟原本并不承认,但如今,看着镜子里人,江随舟也觉得……
确实不像好人。
他本就漂亮得冷冽,显得极为薄情。广袖长之下,便愈精致且高高在上。尤其那双眼睛,瞳孔生得有些高,淡淡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口冷透。
江随舟收回了目光,余光之中,他看见了自己左边接近眼尾处上眼睑上,缀了一点朱红。
这颗痣是他原本没有。
不过,不等他细看,这太监就扶着他走过了镜子,往门外去了。
有人候在外间,手中早备好了一件薄披风。见江随舟走近了,那人便熟练地将披风替他一裹。
江随舟不解,皱了皱眉。
他本就比周围人穿得都厚了,怎么又给他裹了一层?
旁边太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情,忙好言道:“夜里风大,王爷受不住,还是多穿一件吧。”
……王爷?
不等江随舟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带着走下了台阶,上了停在房前步辇。
一出房门他便感觉到了,这风按说是暖,吹在他身上却觉得凉。这与生病不同,更像是先天不足,免疫力过低。
结合起方才那太监喊那声王爷,江随舟心下有点不妙。
景朝末年,能被叫作“王爷”病秧子,只有一位。
就是那个被从史书上抹去名姓,只道先天不足、因病早亡靖王殿下了。
步辇被抬起,江随舟觉得脑子里有点晕。
若按着历史进程,如今他,最多也就三五年活头,就会病死。
即便不病死,北梁灭景,也断不会留下他这么一个前朝余孽。
江随舟目光放空,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已经没几年好活了,都不会太开心。
定了定心神,他侧过头,看向跟在步辇边太监,决定再同他确认一下。
刚才听人叫他什么来着?
“潜山。”他唤道。
却不料,听他这么喊,旁边那太监竟诧异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向他。
江随舟心下一咯噔。
他知道,这反应,想必是自己叫错了。
古时伺候在贵人近前,决计七窍玲珑,心思敏锐。自己一来,就犯了个这么大错误,恐怕……
不过,不等他担忧完,那个太监脸上便露出了受宠若惊、以至于手足无措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