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君……”
“求仙君……”
“啊!”钟伯惊恐大叫,捂着耳朵仓皇质问,“谁?是谁在说话!从我耳朵里滚出去!啊……”
他状若疯癫,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将声音赶出去,南山冷眼看他,直到他有进气没出气,才打个响指结束这一切。
“不过是听了一瞬,便已经受不了了,霁月却要忍受几千年,连堕落后都无法安宁,”南山面无表情,声音冷若玉石,“这样,你还觉得他该谢你吗?”
“做仙君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别人能做,你却做不得,为什么别人在神力式微之后,可以心无怨尤地献出血肉骨头,偏你入魔杀了所有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钟伯已经被那些声音折磨得失去理智,对着霁月再也做不出伪善的模样,只是一声声地质问,问他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明,心胸仍然如此狭隘。
霁月没有回答,只是在南山举起尖刀时突然开口:“别……”
钟伯猛地回头,尖刀的寒气闪过眼睛,他慌忙躲到霁月身侧:“孩子,孩子救我……”
“你还要心软?”南山皱眉。
霁月静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想亲自,送父亲上路。”
钟伯愣了愣,刚要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口便仿佛多了一只手,直接按停了心脏。
钟伯的脸瞬间紫红,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瞪着眼睛,死死抓住霁月的胳膊,试图让他停下来。
“父亲,安息。”霁月抬手,虚弱地捂住他的眼睛。
钟伯很快断气,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尸体虽苍老发皱,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化作枯骨。
南山盯着他的尸身看了许久,低喃:“我就知道,他是这东夷岛上唯一的活人。”
所有人都在重复岛屿堕落前的画面,唯独他每个夜晚做的事都不相同,也唯独他知道守心的存在,会引着众人去找守心的寝房。
南山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钟伯的尸体甩到一边,这才脱力地倒在地上,枕着霁月的双腿休息。霁月勉强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那些黑灰。
神殿里枯骨遍地,犹如人间炼狱,炼狱之中两个人无声依偎,谁也没有说话。
所有的怨气都已消散,东夷岛上空的罩子先是裂出一个小口,接着裂痕犹如蛛网一般往外蔓延,等整个罩子都裂出痕迹后,咔嚓一声响动,罩子彻底崩裂。
无数碎片缓慢地落下,海市蜃楼般折射出这座岛的历史,和历代仙君的脸。
先是霁月,再是上一代,然后上上一代,直到出现了第一代。
那是一个很有修炼天分的少年,第一次来东夷时,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疲惫,便留了下来。
起初,他只是帮着治治病。
后来,百姓连家里打碎一只碗,都要求着他修复。
再后来,东夷生了一场瘟疫,少年仙君为了救治百姓,献出了所有修为。
百姓痊愈了,养大的胃口也回不去了,于是杀了已经无用的少年,用他的骨头熬出金水,再浇在孩童身上,养成新的仙君,继续为他们所用。
孩童的挑选,也很有讲究,要八字相合,要有修炼的天赋,也要生性纯良。
更重要的是,他得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族庇佑。
成千上万的罩子碎片继续下落,落到半空时如冬雪融化,彻底消散于无踪。
天边的黑云里隐约有光亮透出,但看起来离真正的天亮还有一些距离。